武将看了一眼地上两个家丁的尸体,再看看五六个浑身血窟窿的军士,眼睛扫过杀气腾腾的乡兵,手举了起来,却没有下令。
他看得出来,对方都是亡命之徒。如果他任意妄为,和对方硬碰硬,只怕对方真的会动手,自己岂不是死的冤枉。
“王二,把犯人架到马上,速速去巡抚衙门!”
王泰一声大喝,也举起手来,对着的却是火铳兵。
“所有人,准备!”
武将面色铁青,始终没有下令抢回儿子。他抬起头来,眼睁睁看着王二几人,押着儿子,慢慢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小子,你胆大包天,竟然敢对贺总兵的亲兵动手!”
“小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几个亲兵被打翻在地,血肉模糊,武将身旁的将士们心惊之余,群情激奋,怒不可遏,纷纷想要涌上前来,找王泰拼命。
“不怕死的,尽可以上来,在下在此恭迎各位!”
王泰面色平静,强自压着心头的怒火。
他看了看后面已经装填弹药完毕的火铳兵们,大声喊了起来。
“准备!”
所有的火铳兵,一起举起火铳,瞄准了对方。
“上去,杀了他!”
“小子,你找死!”
武将身旁的将士,沉默了大多数,但依然有血气方刚之徒,想要上来玩命。
“都不要动!”
武将一声大吼,周围的将士们,纷纷闭上了嘴巴。
“小子,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就是咸阳县的那个王泰了。”
武将冷冷看了一眼王二消失的方向,再看向王泰,面色铁青。
“小子,你记住,老子是贺人龙。今天的事情,老子记住了! ”
王泰微微点了点头道:“贺总兵,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去见抚台大人,看他怎么处理此事吧。”
贺疯子贺人龙,历史上好大的名气,想不到今天给自己竟然碰上,还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王泰,你以为到了孙传庭那里,你就会稳操胜券吗?”
贺人龙冷笑了一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一句“孙传庭”,丝毫不把一省巡抚放在眼里,可见此人跋扈,嚣张至极。
“把公子的耳朵拿上,看到时候能不能补上! ”
贺人龙打马离开,手下的将士纷纷跟上。
王泰眼光幽幽,他看王二已经走远,便也安排了下去。
“杨震,把那姑娘和百姓尸体带上,咱们一起去西安城,面见抚台大人!”
他倒要看看,大名鼎鼎、嫉恶如仇的孙传庭,会怎样处理今天的事情。
巡抚衙门后堂,书房之中,王泰和贺人龙站在书桌前,看着桌上奋笔疾书、头都不抬一下的抚台大人,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沙沙”写字的声音,让房间里的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
只有偶尔抬起头来,四目双对,王泰分明能看到贺人龙眼中的冷意。而作为闯入这个时空的外来者,王泰也是正面看到了历史上的这位跋扈将军。
贺人龙,万历年间的武进士,因与流寇作战勇猛,而被称为“贺疯子”。其人骄纵跋扈,属管不属调,历史上曾屡次因敝帚自珍,消极应战,而致使两位朝廷的督师傅宗龙和汪乔年先后战死。崇祯帝怒削其官职,最终被孙传庭问罪斩首。
跋扈恣睢、难以节制的武夫军阀,负气要强、自以为是的阁臣重臣,袖手空谈、误国误民的士大夫,腐朽不堪、暮气沉沉的官军,毫无廉耻、卖国求利的商贾,正是这些各怀心思的各路神仙,把大明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此刻,嚣张跋扈的武夫贺人龙,恭恭敬敬,大气不敢出一声,也不知是真是假。
此刻的他,还没有后来听宣不听调的跋扈,而王泰也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贺人龙,跟随洪承畴和孙传庭征讨流寇,是二人手下不折不扣的爱将。
永远不要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位置!
在孙传庭的心里,自己和贺人龙相比,恐怕份量不一定比其重。
王泰心里不由得一凉,今日之事,只怕要不了了之。
“大人,你得给下官一个公道啊!”
终于,还是贺人龙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公道?”
孙传庭微微冷笑一声,停止了书写,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贺人龙,指了指桌上新写的纸张。
“贺疯子,你自己看看!”
贺人龙唯唯诺诺,拿过纸张,看到上面的字时,很快额头冒汗,神色紧张。
王泰在一旁看得清楚,也是暗暗吃惊。
看样子,此事还真的是要不了了之。
“秦兵骄纵跋扈,督府率忍气吞声。贺疯子,你自己如何,你部下的军纪如何,你儿子的罪行如何,难道还要本官多说吗?”
贺人龙脸上一红,嘴里嘟囔道:“大人,那都是你道听途说,有人污蔑下官,不能当真的!”
“污蔑?”
孙传庭冷冷一笑,眼神中浮起一丝戏谑之意。
“贺疯子,那我问你,年前挥兵阶州,是谁杀良冒功,以至于百姓夜袭官军? 又是谁在汉中飞扬跋扈,抢掠数十位富户,杀人掠货? 你不要告诉本官,你不知情,这些事情,也与你无关。”
贺人龙垂下头来,再也不敢吭声。
那无辜惨死的百姓,又有谁来给他们公道?”
孙传庭训斥的越厉害,面色越严厉,王泰心里面就越沉。
若是真要处置贺人龙的儿子,应该马上升堂审案,而不是在这谆谆教诲,语重心长。
很大成分上,不过是做做样子,一团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