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我知道你怕我花钱,不远拖累我。”
肖跃话音刚落,庆国妈的眼眶就红了一圈。
谁能没有生的希望呢?哪怕是被宣判了死刑,但虚无缥缈的生存欲就放在那里,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念想,谁不想要牢牢抓住呢?可庆国妈没法去抓,她没有这个资本,癌症治疗高昂的费用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巨大门扉,将那点生的念想紧紧地挡在门外。
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归来,甚至没有看到孙子出头,她不甘心,又不得不甘心。
“老人家,钱的事情你不用考虑,这些费用目前我还出得起,当然,这些钱算我借给小元的,以后他还要到我的公司实习,慢慢还给我就是,你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肖跃深思熟虑,试图用最温和的语气将庆国妈‘骗’去医院。
“肖记者,你还没结婚……”
婚姻对于每个人来说似乎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尤其在白头村这样信息闭塞的农村更是如此,对肖跃这件人生大事的关心一直是庆国妈的心事,不仅每次见到肖跃的时候会问起,就连洪小元回家时,也时不时地要旁敲侧击一番。
这是一个纯朴的村民对善良之人最温暖而简单的祝福和期待。
只是肖跃没有说,他自从于晴的事情之后,对这方面也不知是完全‘创伤后应激’了,还是要求更高了,几年下来,别说心动,就连一丁点有关于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
但他还是决定安抚一下眼前这个善良的老人:“我女朋友不在乎婚礼,她告诉我,如果不帮助你啊,她就觉得我是个坏人,不嫁给我,所以老人家,为了我的终身大事,你也得去住院才是。”
庆国妈半信半疑地看着肖跃,许久才叹了口气。
“另外,老人家,如果不住院的话,小元这边是肯定要回来照顾你的,这马上就要高考了,孩子确实也没有这么多精力,所以住院其实也算一个折中的方式,况且住院的地方不远,就在拜县县医院,我跟刘老师也商量过了,如果需要回白头村,他这边也会帮忙照应,方便一些。”
这句话无疑是在给庆国妈住院的行为加码,果然肖跃缓缓说出来之后,庆国妈才抹了两滴泪,同意了。
“肖记者,我之前着急回家,是要整理一些东西,我儿的信,还有家里头一些用得上的……”庆国妈喘着气,拉着肖跃的手交代,“这些东西我都锁起来了,我怕自己不在家,陈家那边……哎……”
肖跃理解庆国妈的担心:“老人家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会帮忙一并处理好。”
之前在医院,庆国妈呼天抢地要赶回来,也是怕家里没人,现在有了肖跃首肯,哪怕再舍不得老房子,庆国妈为了孙子还是同意了住院。
住院意味着要检查各项指标,包括病房和看护安排,这一点在之前肖跃已经答应了庆国妈不告知洪小元,于是,他决定让小吴开车先送洪小元回学校,而自己则联系刘老师,一起将庆国妈安排在县医院。
学校的大处分和奶奶的苦口婆心终于劝动了洪小元,一行人坐车来到拜县,肖跃搀扶着庆国妈下了车之后,洪小元就坐在车里趴在车窗上看奶奶。
车窗外的奶奶笑着冲他挥手,瘦弱的身躯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吹倒,但还是笑着,好像在说:“我娃真是争气,高考可一定要考个好名堂出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眼泪毫无预警地淌了下来。
车子渐行渐远,肖跃看到洪小元从侧面的车窗干脆趴到了后座的车窗上,一直在向这边盯着,也一直在招手。
他搀扶着的老人也在不断笑着招手,一声声憋闷的咳嗽被不到他肩膀的弱小身躯硬挤在喉咙里。庆国妈的身子几乎是完全靠在他身上的,老人家早就有些站不住了,腿脚不断地颤着,只是因为极速瘦削而导致衣裤宽大才没有被洪小元看出来。
直到车子再看不到了,庆国妈的手才终于无力地放下,额头也布了汗,爆发出憋了许久的咳嗽声。
手忙脚乱地搀扶起庆国妈之后,肖跃听到老人家几乎力竭的嘶声。
“肖记者,谢谢你,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