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醉,第二日已经是麦秋时节,四月进入了尾声。
宫胜一早洗漱完毕,穿了一件新入手的黑底乱菱纹长衫,跨上向皇帝借来的宝马一路奔着乘黄厩去了。
衣是新衣,花去了宫胜三千钱,相当于弼马温大半月俸禄。马是好马,扬蹄在洛阳大道上小跑,收获了无数行人羡慕的目光。有了钱就是不一样,刚刚发了小财宫胜已经是鲜衣怒马了起来。
给丽丽买哪家的胭脂水粉好呢?宝韵斋的珍珠粉不错。。。恩,熏香的花就不要椒兰的了,要就要沉香的,兰庭的香料怎么能错过?还有老木匠的梳子。。。
一路上构思着怎么给刚认识的小女孩办置礼物,很快就到了乘黄厩。宫胜下了马拴好,信步走去自己的衙署,走近之际听到里面一阵喝骂声。
“不知道怎么喂马吗?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这么多年饭都白吃了是吧?”
听那声音宫胜辨认出是厩令曹广喜。
“大人,我。。。确实做的不好,我回去就改,您相信我。”
“就知道改,每次都改!你错了就改就行,所以就可以错呗?犯错误没成本是吧?”
宫胜透过敞开的门看见里面曹厩丞正在训斥一个养马的力士,力士年纪青青,不过二十出头,此时低着头任凭曹厩丞痛骂。
你脑子里都是屎!早晚有一天让你跪着喊爹爹!日你娘!年轻的力士也在心里痛骂曹广喜。
心里骂着上司嘴上当然是服软的,“大人,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您看我经验少的份上,原谅我一次。”
曹广喜一脸的刻薄,“笨手笨脚就回家,别给我添乱!经验少?经验少是理由吗?你让我原谅你,好,我大人有大量,这次我不计较,你别让我发现你下次。”
“谢谢,谢谢大人。”
年轻的力士道谢的声音里,曹广喜一抬头看见门外的宫胜,他立刻站起来迎出去,热络的说道:“哎呀,大人你来了也招呼我一声,我这,你看我这有失远迎啊。”
宫胜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曹广喜拉住手臂往他的公署里去,他嘴里不住的念叨“这个小子干活不牢靠,我教训他一下帮他端正一下态度,这样年轻人才能成长,让大人见笑啦。”
宫胜听着曹广喜说的话,心里一阵不舒服,却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只听曹广喜又对着那力士一挥手说“还愣那干嘛,干活去。”
宫胜落了坐,曹厩丞热情招待,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厩丞李军,只听曹厩令说“呵,大人你是不知这老朽不只是爱吃嫩草,他吃嫩草总要钱吧?钱从哪来?”
宫胜忍不住好奇,难道这老李还有什么来钱的手段不成?于是他问道“李厩丞凭着俸禄加上换马的钱应该也是够了吧?”
曹广喜“嘿”了一声说道:“大人你可有发现这马场里有些不那么出色的马?这不正常。”
宫胜看着曹广喜,他的脸上很平静。宫胜皱眉问“为什么?”
曹广喜的眼睛瞪起来,他说“那些马是被换掉的!李军他偷偷用我们的好马换了劣马。他天大的胆子啊!”
然后曹广喜一脸的义愤填膺样子说:“一匹马一进一出就是一百两,他贪了多少钱?他巨贪呀大人!他李军就是我们乘黄厩最大的蛀虫。”
宫胜心中也是一阵惊涛骇浪,一百两是个什么概念?是一户普通人家四五年的全部收入。这李军竟然一贪至此。真是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
“老贼在外头买了一个私宅,他包养了两个女人住那。一个叫做彤彤,跟了他六年,已经二十岁了。一个叫做关关,跟了他三年,今年才十五。就说这关关,十二岁就让李军买下当玩具玩了三年。李军他是禽兽哇!”
宫胜听的目瞪口呆,“这李军。。。竟然然还有如此本领?真是小看他了。”
宫胜听了曹广喜的一通话出来回到自己的公署,仔细想想果然这段时间发现御马场里有些马品相一般。最可恨的是这个品相一般的不只有丞黄厩,而是骅骝厩、龙马厩概莫能外。
好一群衣冠禽兽啊。。。
过了一阵子,宫胜想来想去觉得要问个明白,毕竟他宫胜才是丞黄厩的大当家。
推开厩丞李军的门时,这老头把两腿搭载桌上摆了一个肆意的姿势。看见宫胜近来他赶紧放下脚起身相迎。
“大人,快请坐”说着马上给宫胜上了一杯茶,他一边忙一边说“我老穷鬼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大人您将就一下。”
宫胜接过李老头奉上的茶心里又迟疑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多疑了?也不能听风就是雨。难道丞黄厩的马就一定要与众不同?似乎也没必要。
“大人来有事吗?”
听到李军问话,宫胜就说“没事,就是没甚事情来看看。”宫胜先把话圆了下来,他对于直接询问卖马的事情还是有些举棋不定的。
李军也低头喝了一口茶,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宫胜斟酌着说:“难得大人有空来我这老朽,哎呀,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着他还摇摇头,似乎有什么不好说的话一样。
宫胜心想难道你是要坦白交代自己偷偷换马的事情?这。。。我也无法包庇的。。。于是宫胜只得说:“老李你随意,不想说也不必勉强。”
李军的老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还是说出来舒服,有些话不吐不快,我这人藏不住事。”
“行,那你说,我听听。”说完宫胜就放下茶杯示意李军自己洗耳恭听。
李军说道:“也罢,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这乘黄厩晚上呢要安排值夜。当然了,太仆那里派来的卫士不归我们管。乘黄厩每晚要三个力士值夜,都有值夜的夜宵钱,一晚上一人是一百文钱。这个钱就掌在厩令的手里。”
“可是曹厩令他只给值夜的人发一半的钱,”说的这里李军重重的一拍大腿“另一半就这么让他吞了,骨头都不吐呀。每个月下来,厩丞他都要克扣这么一笔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四千五百文。”
说到这里,李军一摊手“大人你说曹广喜他像话吗?更可气的是曹广喜他对下人们说的什么?他说这钱是孝敬给上官了。他打着您的招牌吃独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