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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8章 江山如画血为墨(2 / 2)

他心如刀绞,满腔愤怒,却也无能为力,事实就是如此。

他的国已亡,他的家已毁,他心中的骄傲和自尊,也在这个强大的帝国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安康城人人都着优越感,对神洲北域那些进入帝国谋生的亡国之民,皆是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他的风骨与风流,一点一点被击溃。

为了谋生,为了不让妻儿挨饿,他打算买字画,他画妙笔丹青歌颂夏康大好河山,亦有追忆故国明月寄相思,他写惊艳七绝诗词,如南唐后主李毅,悼念故国山河,抒发心中悲情。

奈何无人欣赏,甚至嘲讽他鬼画符,不懂字,砸了他的摊子,他伤心欲绝,含泪撕了字画。

更也好事者,说他所做诗词字画,皆是纪念故国,那为何又带着家眷来夏康国,众人对他拳打脚踢,恶语相加。

不巧的是,这一夜,有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正在一旁冷眼旁观,待他走了以后,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走到他被人打砸的摊位前,捡起方才被他人,还有他自己亲手撕毁的字画,年轻人看着看着,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终日无果,临时搭建的茅草屋,早已破败不堪,家里米缸已经见底,妻儿饿得发昏,面黄肌瘦,尤其是他才三岁的儿子,多日不曾进食,已经饿得全身浮肿,手脚冰冷,毫无生气可言,甚至随时可能会断气。

他仰天长叹,哭诉天道不公,就在他伤心绝望之时,那个欣赏他字画,嘴角挂着一抹弧度的年轻人,来到他的身前,年轻人身后的随从,手里拿着香喷喷的肉包子,直接绕过他,来到那对饿得发慌的妻儿面前。

将那救命的肉包子递给母子二人,妻子也不管包子有没有毒,直接接过手,给怀中的儿子喂食,然后自己也大口吃起来,就算被毒死,也好被饿死。

锦衣华服的年轻人禀明了身份,他乃当朝四皇子夏如画,说他很欣赏他的字画,欣赏他的才情,也知他的身份,知晓他姓章名文尘,乃是北域宋国章氏书香世家,一门三状元二榜眼一探花,乃国之栋梁,祖上可谓是位极人臣,出过太师太尉宰相的治世名臣,身为名门之后的他,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先生一手好诗,一手好字,诗画双绝,夏如画心生膜拜,希望章文尘做他的客卿幕僚,自当以国士待之。

这是章文尘在踏入这个繁华三千帝国,第一次感受到人情味,四皇子夏如画雪中送炭,更以国士待之,将他妻儿从鬼门关拉回来,他自然也以礼相待。

那一年,章文尘带着妻儿,成为四皇子客卿幕僚,从此衣食无忧,有四皇子为他背书,他的字画名满全城,也算是他确实有真才实学,而不是仅仅只靠四皇子为他背书。

章文尘第一次感受到功成名就的喜悦滋味,他感叹,他拖家带口,远离故土,当初也扪心自问,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也曾失望过,彷徨过,失落过,甚至质疑过自己!

章文尘初到下夏康帝国,就被帝国的繁华三千所深深震撼。

夏康国度安康城民风彪悍,私斗成风,但也桃李满天下,不乏惊艳才情之人,即使是负笈游学的书生,身体雄壮结实,比起他宋国读书人的阴柔之分,的确相当威武霸气。

世人皆说,君子远庖厨!

可是夏康帝国的读书人,几乎人人都会烧几道好菜,就连四皇子夏如画有时候都会亲自下厨,杀鸡宰羊,给他炒几道地道的安康美食。

章文尘在夏康帝国的所见所闻,他不得不感叹,为什么是夏康国,统一了神洲北域,这座国都里的一切,似乎就是答案。

章文尘也深深的佩服有着“冢虎”之称的宋春风。

夏康国就是因这位冢虎儒家先生的变法之下,彻底走上了国富民强的道路,以奖励耕战为主要政策,把夏康国打造成战争机器,为其今后的崛起打下了军事及农业基础,也为统一神洲北域奠定了基础。

章文尘当时还觉得为什么他的故国宋国会败,他不服,论军队战力,他宋国绝对也不差,要名将有名将,兵强马壮,弓弩箭矢射程都不差,可是到最后,还是被年九天亲率的大军打败。

章文尘内心深处也不愿意承认,这残酷的事实,他认为夏康国只是一群只会舞刀弄剑饮血茹毛的蛮子,可是他如今身处夏康帝国当中,才深深体会,宋国败给这样一个帝国的确不亏。

夏康帝国海乃百川,师夷长技以制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广招各国人才,广开言路,吸收各国优秀制度政令,优化国内政体,当今天子开明贤能,这样的帝国当之无愧,又岂能会败。

如今看来,当初背井离乡,的确不虚此行。

也正是那一年,夏天接到先皇密召,让他秘密接触年年九天,只因年九天的声望与名声在这个庞大的帝国,居然比他这个先皇名声还要响亮。

年九天不仅被百姓誉为安康首善,而且还把持着康庄码头所有货运,这自然引起皇帝的注意!

皇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夏天去接触年九天,把年九天收编,成为麾下一员大将。

皇帝深知年九天杀不得,毕竟年九天是夏康国的首善,若是杀了自然会引起暴乱。

但是年九天可是掌握着康庄码头所有货运,还有下夏康国地下大大小小的帮派,谁要是掌握康庄码头,就几乎等于掌握着帝国军需民用物资的供给,所以年九天必须要在帝国的掌控下,甚至成为皇家的一份子。

当年若不是年九天和吴秀兰,情投意合,皇帝早就将帝国一位公主许配给年九天。

夏天也不负众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诚心结交年九天,甚至还在以此意外之中,救下了重伤的吴秀兰,这也是为什么年九天心甘情愿归顺夏天的原因。

夏天和年九天两人成为至交好友,以至于到最后成为了统帅帝国三军的大元帅,成就一段君臣佳话,为帝国统一神洲北域,立下不世功勋。

梁半雪在收到狱卒告知四皇子已经悬梁自尽的消息,来到监狱中亲自提四皇子收尸,毕竟是皇家子嗣,自然不可怠慢。

这其中自然也有梁半雪资自己心中的如意意图,她想看看,把这两个知己关在同一间监狱,当四皇子知道出卖自己的人,就是自己最器重的人,一向成熟稳重,胸有乾坤的四皇子,会不会大发雷霆,暴跳如雷。

可是据狱卒禀告的消息,两人一晚上没有说话,更没有发生过争执,只是四皇子在悬梁自尽的时候,对章文尘说了一段肺腑之言。

一笑泯恩仇。

四皇子夏如画大气,哪怕最后知道了章文尘出卖了,都没有对他破口大骂,骂他吃里扒外,忘恩负义,若不是当年出手相助,他和他的妻儿早就饿死荒野,甚至就尸体都被豺狼野狗去吃了。

但是四皇子夏如画,只字不提,反而在最后的离别时刻,依旧对国士待之,与相约来生,对饮千百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更是要远离庙堂,仗剑江湖。

做那逍遥快活的游侠。

梁半雪,深深的感叹,四皇子夏如画,不愧是夏天最尊敬的对手!

可惜的是夏如画这种性格,是做不了皇帝的,做皇帝就应该要心狠手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切杀。

奇怪的是,章文尘也没有白痴发问,怒斥梁半雪为何言而无信!

这倒是让梁半雪非常失望,本来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来见两个手下败将,可是她这个胜利者没有看到想象成的撕逼,反而她像是一个失败者。

夏如画和章文尘这对失败的主仆,却像是胜利者,这种感觉让一向胸有成竹,工于心计的梁半雪非常不爽,就是她自己反而被人摆了一道。

章文尘最后一件事,便是对梁半雪请求,看着他帮他绊倒四皇子的份上,给他的妻儿留个全尸,然后把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

梁半雪突然发笑问道:“你怎么不求我,放你妻儿一条生路,你求我的话,或许我会考虑的!”

结果梁半雪却得到章文尘一句嘲讽的话:“从你当初以我妻儿为性命要挟,让我陷害四皇子之时,我就知道不管成功与否,你都不会放过我们全家!这就是事实,你一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手,你更是一个适合做皇宫里的人,而我们不适合!所以我们败了,看在我如此坦诚的份上,给我妻儿留一个全尸,把我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我对不起她们母子二人,我不该带她们来这该死的夏康国。”

章文尘道完这句话,也解来腰带悬梁自尽了,他死的很安静,被腰带勒脖子窒息之时,他没有吭一声。

或许,章文尘早已经对着世界失望透顶,死才是对他唯一的解脱,他若是死了,他的妻儿注定也将活不了,还不如一家三口一起去死共赴黄泉路上不孤单,下辈子一起投胎再做一家人。

梁半雪事后果然信守承诺,总算是给章文尘的妻儿留一个全尸,把他们一家三口就埋葬在慈宁宫后花园那株梨花树下。

酆伯懿将壶中最后的一杯酒倒在梨花树下,有敬曾经他亲手掩埋的人,亦有敬现在他亲手掩埋的人!

凡是被他掩埋在这株梨花树下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这棵树梨树是他当年亲手栽种的,如今都已经长得好几丈高了,也是后花园众多花草树木之中,长得最为茂盛!

或许是梨树树下埋葬的人,都是有气节的人。

曾经的章文尘是如此,如今的闻先明亦是如此,或许将来还有他自己。

江山虽美,江山亦危险。

江山是用血为墨作出的一副波澜壮阔的千里江山图。

江山如画血为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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