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p>
孟川并未寻到宋淮的魂魄。</p>
想来他死后,就已入阴司。</p>
弥留之际,听了封建论与六国论。</p>
这是他近年来,最喜欢的两篇策论。</p>
是由他最看好的学生所写。</p>
尘世间,再也了无牵挂。</p>
县学里的几位夫子还有曾经的那些同窗,第一时间来到这里,送别宋淮。</p>
按照孟川的意思,他们在讲堂办起丧事。</p>
傍晚。</p>
前来吊唁宋淮的人越来越多。</p>
孟川披麻戴孝,蹲坐在门前,门内是躺在棺材里、一声不吭的宋淮,他不禁有些怔怔出神。</p>
别人衣锦还乡,都想着怎样炫耀一番,或者是向他人讲述着自己飞黄腾达的历程。</p>
但是唯独孟川...</p>
却没有了自己值得炫耀的人了。</p>
闫言在家里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到宋淮去世的消息,立即赶到了县学。</p>
见到了发呆发愣的孟川。</p>
闫言坐在了他的旁边,喃喃道:“山长是个好先生,每当我不想读书的时候,都是他老人家苦口婆心的将我劝回来。我有个儿子,今年四岁了,名字叫闫闯,就是山长给取的。”</p>
孟还在愣神。</p>
他在想,这个世上,是否还有亲人。</p>
诸葛静远?</p>
对他只是敬重,算不上亲人。</p>
还有其他人,都称不上。</p>
但是唯独宋淮是个例外...</p>
如今,他这一走,仿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自己可依靠的人了。</p>
或者说,自从自己离开方与县以后,宋淮也不是自己能依靠的人了,但是总能在对方这里,使自己得到一份慰藉。</p>
“老师的丧事,要办的隆重一些,我不太懂这里面的道道,就有劳闫兄了。”</p>
孟川淡淡说着。</p>
闫言点了点头,“你放心,老师用的这口棺材,只是暂时的。我刚才已经派人去城中的棺材铺,订了一口上等的棺材,至于碑文...还是由你这个当朝状元写吧。”</p>
孟川微微颔首,“老师临走之前,听我念了几遍封建论和六国论。”</p>
“想来老师...已经无憾了。”闫言道。</p>
宋淮的一生,都交给了这间讲堂。</p>
而且还教出了一位状元,并且听这位状元郎,朗读了当世两大千古策论。</p>
确实可称无憾。</p>
“子渊。”</p>
“乐老师。”</p>
孟川听到有人叫他,连忙起身。</p>
正是县学中诸多师长之一的乐经。</p>
也是那个读了一辈子书,却无法接触儒道,老是被宋淮笑话的酸秀才。</p>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孟川,“这封信,是山长写给你的,他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提前将这封信写好了,并且还叮嘱我,一定要亲手交在你的手里。”</p>
“多谢老师。”孟川深深作揖。</p>
乐经摇头笑道:“你现在是当朝状元,论学识,早已穿越了我,我再也当不得你的老师了。”</p>
“您别这样说...”</p>
“好了,这里的事情,你们多操持一下,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p>
“好。”</p>
...</p>
对方走后,孟川打开书信。</p>
闫言跪倒在灵棺面前,带领着诸多学子守孝。</p>
宋淮一生从未娶妻,自然也无子嗣。</p>
所以,就只能闫言他们这些学子,为老人家守灵了。</p>
兖州府境内,不少出自于方与县的秀才,都陆陆续续接到了消息,马不停蹄的从四面八方赶来。</p>
宋淮育人一生,很多当地读书人都受到了他的恩惠。</p>
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大家都想着来见这位老先生最后一面。</p>
膝下无子,便由他们尽孝。</p>
整座兖州府,有很多的县学,自然也有很多的山长。</p>
但是唯独宋淮,最为受人钦佩。</p>
可以毫不违言的说,按照宋淮的名望或者是他教书育人无数的经历来看,若是兖州府有谁为难他老人家,那么整座府城包括下辖十二县,都会翻天覆地。</p>
孟川的泪痕,不停滴落在那张信封之上。</p>
只见信上写到:</p>
【子渊,见信如晤,为师已去,勿念。】</p>
【庙堂之高,官场之争,自有凶险,不可轻信于人,亦不可遇风浪而心灰意冷。】</p>
【著书成传,乃为你立身之本,不可舍弃,要持之以恒。】</p>
【朝中派系之争,为师素有耳闻,万不可参与夺嫡之争,切记切记切记。】</p>
【江南道EZ城中,有为师一位好友,叫做张佑民,此人虽无大儒之名,却有大儒之实,为师已写信告知于他,将来你若有难,他可出手相助一次。】</p>
【为师死后,可将为师葬于县学山后。】</p>
【勿念。】</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