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你难道是是窦辅?”袁绍这才有些吃惊,昨日卢植带着窦栋来时自己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个少年得志的士子,但随即又是转念一想,摇了摇头,“不对,当年窦氏被灭门时窦辅才两岁,你已经束发,绝不可能是窦辅。”
“当然不是。家父乃大将军窦武族侄,窦太后族兄,前虎贲中郎将,窦绍,窦承续。”窦栋脸色平静异常,看袁绍惊讶的表情,又转身向身后一指,“李继也是家父的养子。”
李继闻言当即眯起眼来,看向了窦栋。
他原本看在窦绍的面子上一直不愿意对窦栋起什么坏心思,只当他是个有些固执的孩子罢了,无需理会。没想到现在倒是被他扯下了水,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是万万不会在准备好足够势力之前就暴露这一层身份的。
现在情急,见众人都望向了自己,连顾丰都看起来十分疑惑,看来卢植并没有把他的身份公布。
李继只好勉强起身作答:“正是。”
袁绍这才终于相信了窦栋的话,心里开始盘算了起来。
“既然如此,窦栋小弟报仇心切倒是情有可原,我便与大家解释一番好了。大将军当年就是因为是大将军才会有最后灭族的下场,身居高位,只会眼高手低,欲以雷霆之势覆灭宦官,反而被小人告密,最终导致了功败垂成。我此次服丧六年,就是为了协同天下士子共同造势,自下而上,稳固阵脚。待到时机成熟,我便会入朝为官,掌控兵权。到那时,哪怕再有小人告密也都不足为惧,大势就如滚滚车轮把那些宦官都碾成肉泥。”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至少在现在看来,成功的概率或许会非常之高,连李继也不由得对袁绍这光明正大的阳谋感到佩服。不是没人能想到这个主意,这个主意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简单,可能最后都不需要起刀锋便可轻易解决宦官。毕竟宦官哪怕再势大也不可能不用士子就掌握朝政,士子才是真正能掌握国家命脉的人群,宦官到现在也只能用孤立分化的方法,减少士子们的影响力。
“窦栋受教了,本初兄才智胆识皆是天下扛鼎,四世三公的袁氏绝对会在本初兄带领下更加大放异彩。士子楷模袁本初,果然名不虚传。”
窦栋拍了几句马屁后也坐了下来,对答案似乎也并不怎么在乎。不过这番问答后,席上的人们对清除宦官的把握却是前所未有的高,除了不喝酒的李继外,每个人都开怀畅饮起来。
“李继,那个窦栋真是你哥?”几杯酒后,似醉非醉的曹操眯着眼凑到李继耳边,小声问起。
李继正在考虑着这么早就暴露身份会导致什么变故,曹操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李继只好暂时停了下来。
“是,不过我是养子,最近与窦栋倒是有些别扭。”
“哼,养子怎么了?”曹操似乎对“养子”这两个字眼十分在意,听到李继出口后立马反驳,“你也是卢师亲传弟子,更是有神童的名声,不比那窦栋出彩的多?今日之前我都没有听说过雒阳城有窦栋这么一号人物,先前还吃老底,把自己祖父都给抬了出来,反倒是让我万分瞧不起。李继,你俩就因为这身份问题闹得别扭?”
曹操有些感慨,觉得自己与李继颇有点同命相怜,自己在拼命抛弃宦官之后的名声,李继也不愿意跟人家讲起自己的身世。
“倒不是因为这个。”李继想了想,还是打算跟曹操解释一番,万一让他给记恨上了窦栋,那倒也不是自己想看到的,“主要是窦栋深受卢师教诲,提倡古文经文;而我却曾在蔡府发誓,欲要将古文与今文整合,不分彼此。我两人就此才产生了矛盾,抛开这个,窦栋也算是个聪明人物,将来必会有一飞冲天之时。”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窦栋是个人才他是知道的,卢植能亲自带他来袁府就说明了一切。更何况自己今日还听闻,卢植曾亲口说过,继承他衣钵的学生非窦栋莫属。
不过今日见了李继,曹操反而觉得李继比窦栋更是个人才,所以无论李继如何说,感同身受下,他的内心都有些偏向李继。
“古文今文?有用的就是好经文,何必分出个彼此。”像是为了故意让他人听到,曹操陡然间提高了嗓门,“取长补短,两相整合才是正道,那些极端之人是何等愚笨。”
窦栋闻言却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握着耳杯的手紧了紧,一声不吭,反倒让曹操高看他了几眼。
一旁的顾丰接上了话了,整合古今文是他终身的志向,此时被曹操提及倒也愿意说两句。
“孟德说的好啊,正是如此道理。古文传承上古,今文针砭时弊,两者取长补短相互整合正可促进大汉的文治之兴。”
在场的人也都没什么意见,纷纷附和着言语起来,毕竟如今受皇命在东观刊刻石经的主持人是蔡邕。蔡邕是现在整个大汉天下间,除了郑玄之外最可以代表古文今文融合的人,皇帝让他主持就说明了朝廷的态度。这种学术道统上的事,哪怕是不同意也不会有人在这种场合多说什么。
靠近首席的一个半百老者这时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本就对李继刚来时对曹操的那番吹嘘很是不满,现在听到了顾丰这番话后终于忍耐不住了,出言反驳。
“古文今文整合?荒谬!古文若有用,秦王何以一扫六合?今大汉年年有四百,不是靠今文才能如此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