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停了一瞬,抬眸从晃荡的视角里看到前头男人离自己很近,他背影瘦削、宽肩窄腰,两长腿甩掉她不费力气,可文澜觉得他在等自己……
于是,重整旗鼓,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追他。
确实更加接近了,近到他宽阔肩膀离她触手可及,也产生山峦一般的厚实安全感,也许急于扑向他,她太过大意,最后一步要抓住他时,左脚一崴,立时毫无预兆的疼痛直冲天灵盖。
她低低痛叫一声,低地自己不可察,前方那男人却猛然回身,伸手捞她一把。
文澜痛到本能看向自己鞋跟,以至于他捞上来时,心思根本不在自己后腰,等回神,抬眸用泪湿湿的光瞧他,两人都似懵住。
道路两旁的香樟将夜晚遮得密不透风,他眼神似千变万化,都是她不懂的色彩,最后固定成最冷冰的幽深,也只在一瞬。
“别再做这些。”音落,他手掌离开她腰,燃烧般的触感离去,文澜如坠冰窟、在这夏夜。
“哪些?”她眼底生了恨,一瞬不瞬凝着他。
光线幽暗,一块块淡薄橙黄放大他的不耐,“除那份财产分割协议,我对你来山城的一切不关心。”又加重语气,“明白吗?”
文澜很想反驳他,你说的是不是人话却被自己的泪腺出卖,她两眼眶仿佛脱离自己控制,一直在蓄意泪水,她扭头看旁边的树,又垂下角度看地面微裂的水泥缝,终于掩饰好这一切。
抬眸,铿锵看他,“我偏偏告诉你,我是来改变现状的呢?”
霍岩眯起眸。
文澜继续看着他,“改变我们两年不见一次面,不通一次话的现状。”
“你现在做到了。”他冷漠。
“不止见面、通话,还有我们的婚姻,我要挽回。”她掷地有声,目光坚毅。
霍岩闻言露出他今晚的第一个笑意,却是失望无比的,好像来时是对她抱有多么大的希望,而她辜负了他。
他缓缓靠近,文澜在他浑身冷锐的光芒下坚守阵地,两人于是目光几乎相撞,他微微错开位置,薄唇落她耳侧,“非要我用混蛋的方式和你分手?”
文澜泪水差点又冲出,咬下唇直到痛了那股酸涩才埋下,声音仍然抖,“什么混蛋方式?”
“羞辱你。在公开场合让你难堪?”他退开三步,眸光真的变得令她害怕起来,“或者,找外面女人发生性关系?”
你敢——
文澜在内心歇斯底里。
“体面一点。”让她彻底被震慑住后,他又放松口吻,轻劝,“让我们的婚姻体面结束。”
她一动不动瞧着他,企图从他漆黑眼底看出哪句真,哪句假,又或者全是真的、假的……
文澜泪水终于还是从眼眶滑出,“霍岩……”她不可置信,“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他如果敢跟外面女人发生关系,她就当他面一头撞死!
似乎试验她的勇气,她内心的狂怒刚起,不远处的一辆轿车就发出动静,一个女人身姿窈窕下了车,站在车门边似乎考虑要不要往这边靠近。
光线太暗,文澜看不清面貌,加上泪水和怒火,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只能抬眸继续盯着眼前的男人。
似乎不要她开口,霍岩就知道她想知道什么,轻抬目光瞥去一眼,他眼神和语气一样淡漠,“秘书。”
文澜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有一只公文包的暗影。
她和他的争执引起了他人注意。不止他秘书下车,从工作室路口来的两个人也关心这边情况。
文澜知道是尹飞薇和欧向辰,他们也许眼下不敢过来,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失去耐性,尤其尹飞薇。
而自己眼前的男人向来是先发制人的性子,且做任何决定都是强力而有效的执行到底。
音质天生悦耳,有条不紊的语调却像在谈一桩寻常生意。
“那份文件有两种安排,一是我留在达延,成为你的职业经理人;如果不放心,我也可以离开。但是文澜,你得接受,这场婚姻就到此为止。以后无论我在不在达延,都是你后盾,只要你不讨厌,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他又添加砝码,类似苦口婆心,“毕竟夫妻一场,好聚好散。”
最后十个字简直向文澜心窝子捅去一刀。
她问他的问题还没有回答,他就转身离去。
秘书早早替他打开车门,他没回头看一眼地、倾身坐进后座。
高级轿车合门声细微,几乎不可入耳,但文澜在那一刹那,被那股声音震得体无完肤。
她满目疮痍来不及细研究该从哪里包扎,泪光中车尾灯就消失不见。
心内不禁苦苦呐喊,霍岩,你真的确定在和我说话吗?
在幼时和你睡过一床被窝,追求时你从一场车祸中奋不顾身相护,后来又成为你妻子的女人,说这样残忍决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