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渐行渐远,回忆与现在永远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永远也不可能划上等号,因为回忆永远只能是回忆,只能储存过去,而现在永远是现在。
在当时埋怨父亲的痛责,母亲不理解的眼神没有帮自己说话,现在想再来一次,却成了一种奢望。
过去的总挥之不去,将来的却迟迟未来。满眼的迷茫,无限的空寂。
望一眼叹息崖,喝一碗孟婆汤。谁在轮回里垂泪,谁在尘世间无语。谁在神佛前祈祷,谁在流星下许愿。夜已深,又将逝去。
……
当初的“三侠五义”,随着沈富贵因父母亡故,再也没有经济来源“投资”而解散了。于是,从此侠客成绝响。
夏国强,刘锦伴上了一班的“大佬”翔哥,张义,夏炎,毛三元紧跟二班的“雄哥”,只有黄进山,张大可还在三班沈富贵身边。
初中毕业,同学们各奔东西。成绩好的考入县一中,次之是县二中,再次之考入三中,最不济的就去职高,只有沈富贵开始执行伟大的使命——修理地球。
黄进山和张大可与沈富贵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只有在县城工地上打工那会儿,有时候三人会到工地边上大排档聚聚。虽然名义上沈富贵开始赚钱了,但大多次是黄进山和张大可结账。
男人没钱,腰杆不直。沈富贵是没有经济大权的,那时的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只有在两个同学面前还在线,但其实大多时也是听他们两人说一些校园趣事,更多的时间则是沉默如今。
其他五人自从初中毕业以后,沈富贵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只是偶然间,听到黄进山和张大可说起,何大福去首都了,夏炎出国了,张义办公司了,刘锦“进去了”,毛三元堕落了……
有一次,黄进山带着叶文倩来工地看望沈富贵,但以后也就再也没有了叶文倩消息,直到从黄进山嘴里听到两人分手的消息。
叶文倩在学校时就不待见沈富贵,她认为黄进山不学好,很大的程度上都是被沈富贵带坏了。
那一天,刚走出工地大门,叶文倩就絮絮叨叨道:“难怪你的成绩没有起色,你看你结交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黄进山不乐意道:“成绩不好是我自己不努力,怎么变成我朋友身上去了?”
“物以类聚!懒得说你!”
叶文倩恨铁不成钢。
黄进山还待辩驳几句,叶文倩已经走到对面公交站牌,向他挥挥手,先走了。
打算送送两人的沈富贵向工头请了个短假落后了几步,此时刚走到门口,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禁驻足,黯然神伤。
自那以后,三人见面的次数更少了,直到后来工地上出事,从此就断了音信。
多年自闭式的生活,其实沈富贵内心的情感还是很丰富的。没有人可以倾述,封堵的情感得不到宣泄,再加上极度的自卑,这些都使得沈富贵变得非常敏感。
叶文倩的责备,沈富贵没有过多的苛责,更多的是深深自责和无奈。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渐行渐远不是为了别的,只因为大家奔赴的前程有着各自的方向。岁月变迁,三观更迭,流逝的时间,一路前行的风景,邂逅着不同的人,那些曾经不离不弃的人,终究会渐行渐远。
到现在为止的二十多年人生之中,沈富贵觉得最幸福的依旧是父母健在的十五年时光。
沈富贵第一次面对死亡,是爷爷的辞世。第二次面对死亡,是三十里外的外婆。那时年纪还小,亲人们的离开,给沈富贵的只是暂时的心酸,暂时的哀伤,以后过年没人封红包给自己了。但转眼间又被其他新鲜事物吸引住了,根本没有时间沉湎在悲痛中。
沈富贵能真切地记着当时对人生充满绝望,对逝去亲人有着的无限眷恋的时候,是看着父亲住的“水晶棺”被人愈抬愈远,最终自己又捧着“小木盒”去和公墓的母亲合葬时,那种永无再见的绝望与透心冰凉的感觉,才让沈富贵对生命的体验感到无比残酷,更多的是无奈的悲哀和愤恨。
如今回忆起亲人,父母健在时为沈富贵付出了那么多,但报答他们总是不断地为自己的错误去向别人道歉,甚至为自己一夜白了头。
怀念亲人烧再多的纸其实是没有用的,只有在父母还健在时好好对待他们,不让他们为自己操碎心,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往往是当失去后,才体会到亲情是多么珍贵。
沈富贵望着遥远的星空,寻找着属于父母的那两颗星星,默默祷告:余生我会让你们‘以我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