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凌君回无神游移的眼神,傅雁行心疼的眼泪流下来。
军中多少年轻的战士,在第一次经历战场之后都是他这般模样。
傅雁行耐心道:“九洛今晚上不回来。你不是送他去了雪山派了吗?洛儿来信了,说在雪山派师祖的身边,非常开心。
你以前喜欢的银杏林子,他也喜欢的很。在那里玩就好像你也在一样。
你以前用过的佩剑,他用起来很顺手,就是微微有些轻了些。洛儿又长个了。”
“我想回家看看我娘,她一个人会觉得孤单。”凌君回神情迷离。
“好啊,等过些日子,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你娘她老人家特别喜欢我。对不对?”
两人就这样说不完的话。
天黑了,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辰良,自己能洗澡吗?泡个澡好不好?”
“好,你不能偷看。”
“我不会偷看,你认真洗澡。我就在屏风边上等着你,给你准备好衣服。洗完澡,我陪你喝酒好不好?”
“雁行,你别走远,走远了,我找不到你……”
傅雁行根本不敢走开。
他就默默地坐在屏风下面,时不时地和凌君回说话。
他怕他出事。
他甚至怕他在澡盆里出事。
傅雁行陪着凌君回喝了酒,喝了整整两坛子酒。
他们说了很多话,整整说了两个时辰。
从相遇到相知,到约定永不分离。说到动情处,两人抱头痛哭。
只是凌君回从头到尾斗有些傻。整个人已经没那么清醒。
凌君回醉了。
他将脸放在傅雁行的脖颈间,温柔的像一只猫咪一般。
安静绵软。
傅雁行的心里有一团腾起的烈火,但是此时他非常的清醒。
他要让他心里最爱的人,安宁地度过今晚。
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直到自己有些微微颤抖。
他甚至想给自己浇上一桶冰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生,在公主去世的那时候起,他就是大明皇室待宰的羔羊。
他本没有资格活下去,可是他非常偶尔地活下来了。
他时常觉得自己活得一点都不踏实,他错走一步,或者他什么也不会错,他也可能会命丧黄泉。
他的活和不活,只在一念之间。
皇上随时可以给他一道密旨,让他去九泉之下陪薨殁的公主。
给公主陪葬。
他如履薄冰地活着。在生死之间战战兢兢。
午夜梦回,常常因为自己还活着欣喜不已。
此生本是了无生趣。
可是他遇到了凌君回,这个叫宋辰良的人。
他将他看作自己的知己,看作是自己的希望,看作是生活的一点甘甜,看作是生活的一丝微光。
可是这个人,此时软软地在他的怀里,趴在他的肩上。
怀里的这个人遇到了自己不能,也不该承受的东西,那就是杀戮和战场。
他不知道自己哪天被赐死或者战死沙场,怀里的这个人会怎么表现。
他知道,他一定会在乎他。
傅雁行的眼泪流下来,他没有动,他想让他肩上的人舒服点。
直到他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放心地把他放下。轻轻地给他拉上被子。
他默默地看着眼前脸色绯红,睡的安宁的人。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可是,他这样的人,他有什么必要去弄清楚他深爱人的身份呢?
他是男是女重要吗?
他弄清楚了又能怎么办?
他甚至有意无意地回避了他的身份。
傅雁行的眼泪又流泪下来。
他不想失去他。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也许最终会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他。
他不能没有他。
此生的希望是他,此生最深的无助和绝望也是他。
因为他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给身边的这个人有一个笃定的誓言。
傅雁行轻轻地贴着凌君回的脸,他知道此时他不会醒,因为他喝醉了。
天地安宁,他就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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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总能让凌君回心情愉快。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神志清明。
昨日的事情似乎已经恍惚如梦,不再清晰。
看着在边上睡着的傅雁行,他笑了笑,默默地起身。
这个憨厚的家伙。
睡觉也睡的规矩。
每每看到傅雁行那么规矩的睡相,凌君回就心生疼爱。
方辰休来了,一大早就来了,在傅雁行的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