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事儿,也真的非常巧合,鱼蝶儿虽然心里认为十之八九是鹤璧所为,可是并没有信心能找到证据,而且光是素贵妃现在被关的宫苑周边她也走了许多遭了,什么收获都没有,却没想到无意中就被自己遇着了知情者。那一刻,她真的觉得是秋莺冥冥之中的指引,否则怎么就那么碰巧。
飞泉斋的所有奴才在鹤璧犯事当日,都已全部打入大牢,经过审问以后撇清关系的倒是出来了一些,但是也都只能做些苦役。说是撇清关系,实际都是有些背景靠山的,托了关系使了银子,找的由头放出来罢了。至于没关系没银子的,估计不是砍头就是后半生在牢里呆着了。
一个冯姓太监就是侥幸出来的其中之一,可他偏偏不知足,也难怪,原先他也算是个殿里伺候的,一下子做苦役实在是不甘心,就找事务司陆管事,求他想办法给调个差事。
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恐给他惹来麻烦,便趁着晚间等候在人迹罕少的路边。他知道陆管事每晚都会到膳房讨些汤食回去做夜宵,因为他肠胃有问题,每顿饭不能吃多了,更不能饿着,所以多年积攒下的习惯了。而去到专管太监、宫女吃饭的膳房就要经过这里。
也亏着陆管事现在大小是个官,膳房卖他几分面子,早些年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再饿只能硬生生挺着。俩人是同乡,又是同年进的宫,所以关系自然比旁人要好,冯姓太监念及他有病,吃饭时候总是自己少吃些,想着反正自己没病,抗得住饿,便存下个馒头什么的,留给陆管事晚上饿的眼花的时候吃。
陆管事也不是不知恩的,也记旧情,否则这次也绝不会冒着风险,出手救这冯姓的太监。可是见他得寸进尺,竟还来找自己想换差事,就有些不乐意了。
“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把你捞出来已经不易,苦役怎么了?总比丢了小命强吧。”陆管事心里不乐意,语气自然也不会好,甚至是有些恼怒。
冯太监苦苦哀求着,“陆哥哥,陆哥哥,您可怜可怜兄弟,再拉弟弟一把。”他一脸苦涩,“我倒不是嫌活苦,苦活没什么,早些年也不是没干过,可是他们分给我的差事是倒粪桶啊,我实在是受不住,闻到那味苦胆都吐出来了,几天水米不打牙了,这样下去,早晚也是个死。”
“贱命偏生个富贵身子,闻得闻不得你都得闻,你这事我不能再管了,也管不了。就捞你出来我都是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陆管事甩袖便要走,却又想起俩人曾经相互扶持的那些年,终是有些不忍心。
于是又顿了步子解释了道,“不是我不愿意,是我真的没办法,你知道的,你那主子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你能活着出来就谢天谢地吧。别想其他的了。什么活总归要有人做,你不做,就会有别的人做,若是那人心生怨气将事往外抖搂抖搂,难免节外生枝,到时候别说你,就连我都得搭进去。”
陆管事深知这事的严重性,四皇子都在牢里,奴才哪能独善其身,这解救出来都是暗箱操作,见不得光的。苦役司里老实呆着不会有问题,但是不能冒尖,不能犯事了。若被盯上了,一深挖不就完了吗?怎么就不明白利害关系呢。
可冯太监拽住他袍子角不撒手,“陆哥哥,听说喜棉宫的婢女被害一事,皇上命量刑司查办了,兄弟我知道内情啊,那被定罪处死的两个太监不过是奉命行事,我知道主谋,如果我检举呢,是不是能有功?”他眼睛冒着灼亮的光,他太希望能峰回路转了。
他这些话可将陆管事吓了一跳,当下就尖锐着嗓子道,“祖宗,我叫你爷爷行吗,你别捅娄子了,你一个罪身现在谁都得罪不起,弄不好就要掉脑袋,还检举,你检举谁,你检举的了谁?”
“是四皇子,是他吩咐的,是他让那两个太监去做的。”冯太监此时头脑发昏,只想着能东山再起做他的殿前太监,并未听出陆管事话里的真正意思。
“你糊涂啊。”陆管事狠狠瞪他一眼,“凭量刑司的手段能审不出来?那两个太监死到临头都不说?他们难道不知道检举?四皇子已经犯了更大的事坐了大牢,有必要为他背锅吗?”他叹一声,“以后这些话千万别再说出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还能留着小命。”
他这么一骂一叹息,冯太监也清醒了些,顿时跌坐在地上,噤了声。
陆管事的话将他给点醒了,此时他也明白了,恐怕两个太监已经招认了,量刑司早就知晓了实情,皇上肯定也知道了,只是这事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堂堂皇子竟然大费周章害一个小宫女。原因竟还是看中人家主子被拒,怀恨在心拿宫女出气,太有失身份了。
四皇子私藏龙袍,心怀叵测,皇上也的确下旨将他下了大牢,好结果是没有了,可他是皇家的血脉,皇家的子嗣,代表的是皇室,他不能再出丑闻了。毕竟皇族之事是要被载入史册的。
刻意隐瞒的内情,自己还到处嚷嚷,不是找着被灭口吗?想着想着,冯太监就是一头冷汗。
陆管事看了他两眼,知道他已经懂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现在他心中也开始后悔,早知道不救他,心肠软终究是会留祸的,他要是再闯了祸事,恐怕把自己也给连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