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无言,好一会儿之后,纣商才道:“一直以来,你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我虽然对你有养育之恩,但我确实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我的死,你无需有任何的不舍和介怀,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也不需因为我对你的养育之恩而有所偏袒!”
屈心赤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地道:“那时候我在想,若是不是师傅您出手,恐怕还有其他人出手,我母亲,依然是难逃一死,而且,或许我们母子三人,都会命丧当场,所以,我又在想,或许您是杀害我母亲的利刃!”屈心赤突然面色狰狞道:“但是,真正置她于死地,却是那个该死的帝胄盟!”
纣商闻言,不禁有些愕然,他没想过屈心赤会原谅他,或许说没想到在他眼里,自己并非那个最值得他恨的人,但是,他的惊愕并不只有这,而是,他从屈心赤身上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还不待他细想,屈心赤继续道:“帝胄盟或许曾经是我强汉一族的守护者,但是,时代变了,人心更是变了,他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了,是时候该散了啊!”
帝胄盟作为一个传承数千年的组织,纣商作为大商历经数千年遗留下来的帝胄遗民,帝胄盟虽然很多时候是一个毫无组织的松散联盟,但他却是他们这些帝胄遗民的精神信仰,因为,帝胄盟能够让他们感受到先祖曾经站在这片土地巅峰的荣耀,才能让他们这些帝胄后裔知道自己对于强汉一族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虽然纣商此前也想过,自己膝下仅有纣妙玲一女,纣氏一脉或许就会在自己手中逐渐凋零甚至消亡,但是,他对于帝胄盟还是有着崇高的信仰,也从来不曾想过他的消亡,否则,他也不会想到帮助屈心赤继承大楚的帝位,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用这种曲线的方式,延续他们纣氏一族重新利于神州中域之巅的辉煌!甚至为了这一目的,他心甘情愿地为屈心赤赴死,因为他知道,以屈心赤的性格,若是自己这个弑母的仇人还存活于这个世上,他是断然无法接受纣妙玲的!但是,此时此刻,自己这个一手抚养成人的徒弟,却是道出了这样的话,对于他而言,覆灭帝胄盟,比杀了他,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师傅,我知道,对于你,或者说帝胄盟的成员而言,甚至整个有史以来的帝胄后裔来说,覆灭帝胄盟是你们存在的意义,他的覆灭意味着你们信仰的崩塌,是断然无法接受的!但是历史总是向前的,帝胄盟有着古老的使命,但数千年以来,他变了,或者说帝胄后裔们变了,你们秉持着伟大的信仰和使命,却把他当做一件工具,做着的自私自利的事情,我和母亲的悲剧历历在目,恐怕在这数千年的历史里,类似的事情也并不在少数,即便是将来,恐怕也比比皆是,所以,他的存在,已然到了该终结的时候了!”
纣商看着屈心赤,听着这个爱徒痛入骨髓的话语,他一时之间却不知该怎么辩解,屈心赤的话鞭辟入里,可谓是直中要害,令得他无言以对!回想着纣氏一族的历史,想到十八年前的那场刺杀,不要说屈心赤,就连他都曾怀疑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哪里是为了庇佑强汉一族,分明是想引起一场大楚帝国和域外他国的战乱!
被自己一手抚养成人的徒弟辩驳的毫无反手之力,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痛心纣商最终选择了沉默,因为他已然觉得,此刻师徒之间的争论,已经毫无意义,自己即将寿终正寝,未来的世界,早已不是他还能够左右的了的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纣商却是感觉再一次历经了一番沧海桑田,以往那种帝胄后裔的气势尽失,反倒多了一些垂暮之色!看着咫尺之遥,走廊对面牢房里的屈心赤,他慈爱道:“心赤,你甘愿入这天牢与我相见,怕是不止于此吧?”
“嗯!”
“说说吧!”
“师傅您老人家给我留下那封信,我看了!”
“嗯!”
“这么多年,我们虽以师徒相称,但实际上情如父子!我和母亲之间,留下了无可挽回的遗憾,但我不想我们之间也留下同样的遗憾,您信中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但是,我想要您亲口对我说!”
纣商闻言,不禁一脸的苦笑,屈心赤既然已经如此坦诚,他也不再犹豫道:“我纣氏一脉,历经数千年却始终不曾重回昔日的荣光,这是我族一直以来的遗憾,你是大楚帝国真正意义上的大皇子,以你的才能,若是能够继承帝位,乃是我强汉一族百姓之幸,到那时,如果你能封妙玲为皇后,为师泉下有知,此生当无憾矣!”
“我答应!”
“你”面对屈心赤的毫无犹豫,纣商惊讶的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我从来不信天,但这一次,能否走到哪一步,就权且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