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另有皇帝这个要职在身,无法再兼任一个随叫随到的太监。
可这是他主动问起的,叶静枫的要求也不过分,一个八品太监而已,直接拒绝说不过去啊。
短暂的沉默后,他一本正色道:“朕前日将李公公派到御书房当值,既然枫儿看中他,朕这就安排人顶替他的差事,把他调过来。”
“等等。”叶静枫主动叫停。
在后宫小主宫中当值,官衔最高也只是七品,在御前领了差事,得皇上赏识,将来升任总管不无可能。
若李公公只是个看门跑腿的也就罢了,现在把人调过来,无异于断人前程,心中定会生怨,还不得给自己使绊子。
再者,自己与李公公已有几分交情,他留在御前当差,今后也能给自己行个方便。
思及此,她果断道:“父皇慧眼如炬,让李公公去御书房当值定是因为他力能胜任,儿臣只需一个打理宫中琐事的首领太监,怎好大材小用,劳父皇帮儿臣另选一人吧。”
父皇的人选定是目之所及,与李公公相比,也就差一个事前相识。
李霄唇角上扬,扭头看向葛舟尧,做出口型:“那就让葛……”
后者直接跪下,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他愿意庇护叶静枫,不代表他愿意从后宫一把手降到底层,那和要他的老命没什么分别。
李霄继续道:“让葛总管从手底下调一个得力的过来。”
葛舟尧虽然狡猾,除了叶静枫的事没有别的过错,且他能在先皇后亡故多年后,依然顾念主仆之情护着叶静枫,这等忠仆之心令人赏识。
不过他不打算轻易揭过,免得葛舟尧今后再在自己面前耍弄小聪明。
“老奴领旨。”葛舟尧汗水和眼泪一起飙,吓死他了。
打从儿子的事被揭穿,李霄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莫不是真的嫉妒自己有儿子吧?
“谢父皇。”叶静枫起身谢恩。
她眉眼含笑,宛若一朵骤然怒放的白玉兰花,美丽,纯净,令人感到惊艳。
昔日的种种被她隐藏在心底,没有透出半分。
她要为自己,为许嬷嬷争一条生路。
“枫儿无需在父皇面前多礼。”李霄突然有一种老父亲哄女儿开心的成就感,俯身将她扶起。
叶静枫道:“儿臣想为父皇弹奏一曲,感谢父皇赐儿臣首领太监。”
这是眼下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李霄欣然应下。
琴是从质子宫搬过来的,叶静枫眉目沉静,纤白柔嫩的指尖在琴弦上起舞。
四周静谧无声,琴声入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人迹罕至的山林间,碧空万里,鸟雀放声歌唱,一叶孤舟在一汪清澈的湖面上随波飘摇,舟上的人放空内心,悠闲惬意。
“铮——”
一道刺耳的嗡鸣打破了宁静,舟上的人坠入湖中,感受到一种溺水的窒息。
琴弦断了。
叶静枫心尖一颤。
曾有一宫妃,琴技高超,引人入镜,博得父皇的盛宠,有人眼红,买通她的宫婢,在琴上做手脚,如眼下这般,当父皇沉浸在琴音中之时,琴弦骤然断裂,父皇暴跳如雷,再也没有踏足她的宫中。
对父皇来说,宫中不乏擅长琴技的女子,败坏了兴致是最令父皇痛恨的事。
她出师不利反倒弄巧成拙,惹他生厌,眼底不自觉泛起了水光。
“去拿药过来。”李霄握住她的手腕,看到她手指上被崩断的琴弦抽出的红痕,拢起眉心吩咐知语。
这小瞎子琴弦断了也不知道赶紧避开,生生挨了一下,她还能做点什么?
李霄吹了吹她的伤口,接过药膏亲自帮她涂抹,安抚道:“这点小伤,涂了药一会儿就好了,怎么还哭了呢?”
昔日,他父亲就是这么哄幼妹学琴的,他没当过父亲,便如法炮制。
“父皇不生气吗?”叶静枫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生气。”李霄厉声斥责:“琴搬过来怎么没有检查一下!”
小瞎子看不见,伺候的人也瞎吗!
叶静枫正打算跪地请罪,忽地听到知语和如兰战战兢兢的声音:“奴婢知罪,请皇上,公主责罚。”
叶静枫偏头,目光闪了闪,不是在训斥自己吗?
她吸了吸鼻子,抿出笑容:“儿臣无事,这琴方才才送过来,是儿臣心急想要讨父皇欢心,不怪她们。”
“就依你。”李霄一副慈父的口吻。
出了晴澜宫,李霄走了几步顿住,扭头吩咐葛舟尧:“去库房里挑一把琴送到晴澜宫,叶静枫贵为嫡公主,居然用那么旧那么破的琴。”
前朝后宫三千佳丽,留下各式各样的乐器,不乏有出自名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