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视线落在奏章上方那一行朱砂行书上,不知是该佩服她,还是该忌惮她。
林瑞嘉并未察觉到澹台惊鸿的情绪变化,抬头见他盯着奏折,笑容有些腼腆:“是不是我批得不对?以前看幕北寒和越哥哥批奏折,就跟着学了点。大约,是我的火候还不到家。”
说着,又垂头继续写字。
澹台惊鸿将奏章放下,“萧道绝,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瑞嘉唇角的笑容消失不见,手腕运力,写出来的一竖十分有力:“落在我手里,我怎会轻易放了他?”
书房内安静半晌,她将笔搁在笔架上,宣纸上的“锦绣河山”四个大字力透纸背,很是漂亮。
她的目光毫无痕迹地扫过屋内研磨的锦书、凑在一起打盹儿的桑果和板栗、替澹台惊鸿添茶的苜蓿,声音清淡:“我已命人,将萧道绝送到城西郊外,暗地里连夜处决他。”
澹台惊鸿没说话。
“你是怪我擅作主张吗?”林瑞嘉问。
“微臣不敢。”澹台惊鸿长长呼出一口气,“萧道绝若是死在娘娘手上,有弊有利。”
“愿闻其详。”
“利者,萧道绝聪明绝顶,如果他死了,萧家的实力将会大大削弱。弊者,除了护国寺那位,萧道绝乃是萧家传承香火的独苗,他一死,势必会彻底激怒萧战、萧和,使得萧家与娘娘在最短时间内决一死战。莫非,娘娘已经做好了对抗他们的准备?”澹台惊鸿双手拢在袖中,眼神之中流转着怀疑的光泽。
林瑞嘉端详着那副字,好半晌后,淡淡道:“我意已决。”
澹台惊鸿起身,朝她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书房里的灯火明明灭灭,负责掌灯的桑果和板栗早睡得一塌糊涂。
四周很安静,只能听见秋虫在窗外的鸣叫声。
锦书试探着问道:“娘娘还要写字吗?奴婢将灯拨亮些?”
“不必了。”林瑞嘉垂下眼帘,“准备就寝吧。”
“是。”
第二日。
林瑞嘉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屏退左右,只叫了桑若进来。
桑若对她摇了摇头:“西郊那儿,什么都没发生,也没人过去。”
林瑞嘉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桑若抿了抿唇,“有一句话,奴婢不知该讲不该讲。”
林瑞嘉偏过头看她,她低下头,随即像是决定了什么,抬眸望着林瑞嘉:“这些姐妹的所作所为,奴婢平日里都看在眼里。若说她们其中之一是内鬼,奴婢是不信的。”
林瑞嘉收回视线,望着明黄色的帐顶,“那,赫连锦玉说的内鬼,会是谁呢?总得把她揪出来,我才安心。”
“娘娘……”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桑若,这后宫里,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他说的内鬼,我时时也不敢忘,这种感觉,就仿佛如鲠在喉,难受得紧。”
林瑞嘉说着,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眼:“我也希望,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桑若默然,她无法跟林瑞嘉打包票,说姐妹们都是清白的。她能做的,唯有倾尽所有帮助她,唯有心无二志地忠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