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变成炮灰前，起码还能听个响。”苏醒大咧咧地小声念叨着，低头打开背包，准备拿出资料，趁上阵前再临阵磨枪一把。
没成想，笔记本尚未找出，几本红色的荣誉证书先露了头。苏醒拿起证书的一角，若有所思地迟疑了一刻，又把它们放回包里。
一切被身边的周晓然看在眼里，她没有继续跟他讲话，只是偷偷地不时往一旁看他一眼，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居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好似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栖息地。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候考室里的凝重和压抑早已烟消云散。
初春，清晨的阳光透过旁边的玻璃窗，斜射进这间教室。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苏醒的侧脸上，英俊而朦胧。
那一刻，周晓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如此耐看的侧脸。在无法预知的考试结果面前，若一旦走出这间教室，各自重新坠入茫茫人海，她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他吗？
那颗充满少女情怀的心终于有些不合时宜地悸动起来。她毫无迟疑地再次发起了对话：“苏醒同学，互换一个微信号吧，庆祝一下我们共同的炮灰经历。”
“行啊，没问题。”仍是一抹浅浅的笑容，甚至没有和她的目光交流，只是递过去了一张写有“sxl0805”字样的便签条。
“从小码到加大码，苏醒同学，你这是准备增肥吗？”周晓然低声笑着。其实，聪颖的她一眼便知“sx”是“苏醒”二字的拼音开头字母，只是好奇不知从哪里蹦出一个莫名的“l”出来，因此，下意识地将其拆解为“s”和“xl”。
“看来侦查学更适合你，周同学。”
好奇害死猫，一点儿不假。苏醒云淡风轻的话语间没有任何情感色彩。
周晓然心里浮起一丝失落，她后悔自己有些“话唠”了，可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啊，更何况是在候考室这个非常规的场所里。
她小心翼翼地折起那张便签，将其夹放在本子里，不再跟苏醒交谈，只是在心底强烈地想要通过这场考试，因为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此时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男生一定会被录取，所以，她也要拼尽全力地背水一战。
按照初试排名，身边的同学们逐一被传唤至隔壁的考场中，结束面试后直接离开逸夫楼，可谓是各个“有去无回”。
候考室内人员的逐渐减少好似丝毫没有缓解其中的拥挤不堪。
在等待的煎熬和焦虑中，那扇门的每一次开与合、大家的每一次进与出，都在引发着心脏的不规则跳动，那种难以言说的症状有着过山车式的惊险，也夹带着如早搏般的不适感。
作为此战的两位“垫底选手”，与其他所有考生相比，苏醒和周晓然经过了最漫长的候考时间——整个上午，外加一个中场午休。直至下午两点，候考室里仅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周晓然有些困倦，封闭环境下的久坐也让她感到有些眩晕。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阳光较之清晨更强烈了一些，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苏醒，他仍然那么专注地低头翻着手中的笔记，好似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请苏醒同学到考场门口做准备。”门口再次传来女教员的声音。
“苏醒加油，好好发挥！”时隔数小时后，周晓然再次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轻柔的语调间不乏果敢。
“谢谢，也祝你好运。”起身过程中，苏醒对她说，两人目光接触不到一秒。
目送着他走出候考室的背影，周晓然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感伤来，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
按理说，考场犹如战场。在这次没有半点儿预兆的邂逅里，她与他不过是棋逢对手式的狭路相逢，类似于“你死我活”的结局不过是所有可能中最正常的一种。说到底，他是她的竞争对手啊，且一旦他有幸在这场角逐中脱颖而出，那么他将会是最让她心有不甘的人。
可是，当她对他说出“好好发挥”那几个字时，内心是那样地坦然和由衷，没有掺杂半点儿虚伪和客套。相比之下，他对她的一切回应都是出于最平常不过的礼貌。
复试终于结束了，一切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紧张。周晓然最后一个走出考场，她无心恋战，只是迅速打开手机，在搜索栏中键入苏醒写给他的微信号，在好友验证信息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独自一人走出了校园。
阳光渐渐西移，大街上车水马龙依旧。
周晓然走上天桥，看着桥下川流不息、走走停停的车辆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忽然对这座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萌生出另一种感觉。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晓然，还好你没有选择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