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闹了一整日的福安没有等到父皇的妥协,于是第二日清晨,她故技重施,又一次闹起绝食。
“撤下去!”
福安轻哼一声,“去回禀父皇,我今日都不打算吃东西了!”
几位侍女又哄又劝,搬出好些个她最爱的点心哄着她吃,福安偷偷吃了一口,又立即放下。
在她看来,父皇过不了多久就会向她妥协的,她福安才不要做偷吃这般不体面之事。
只是福安等了又等,一直等到永安帝下朝,她还是没有等来一句话。
她不敢置信地差人去问,得知永安帝正在用早膳的消息,福安气得将面前的瓷碗摔得粉碎。
她还饿着肚子,父皇竟然问都没问一句,自己吃上了!
难道真的如同那些夫人所说,女儿出嫁了,就成了别人家的姑娘,就不再是父皇的心头肉了吗?!
福安已然忘记前世她三次出嫁,永安帝是如何为她操碎了心,忙前忙后。
她此刻只能想见眼前,自己饿着肚子没用早膳,父皇却在享受精致的点心,在福安的想象中,她已然是个没娘疼没爹爱的小可怜了,她又一次嚎啕大哭,任谁的哄也听不进去。
刚踏入太极殿殿门的谢扶风脚步一顿,心道不好。
果然,那云霄姑姑又快步向他走来,这次还早早地备上了琴。
谢扶风轻叹口气,“姑姑,谢某心不静,恐怕辜负了这张好琴。”
云霄跟她的主子一样,对这些东西从不上心,不明白一张琴有什么好辜负的,又是一阵软磨硬泡,那谢扶风却再不肯答应弹琴。
白衣公子手里依旧捧着一卷书,语气温润平和,“谢某琴技拙劣,恐污了公主尊耳。”
云霄这才想起公主昨日使性子骂了人,悻悻然闭上了嘴。
里头的福安哭得嗓子都哑了,谢扶风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十七岁的人了,遇见难事竟然只会像孩童似得哭闹吗?
但纵使她哭得这样肝肠寸断,也并未为难任何一位宫人,这位公主比他想象得纯良。
谢扶风抬眉看向云霄,笑道,“想来今日公主怕是无心读书,在下一介外男,身在此处亦是多有不便,就先告退了。”
谢扶风走了之后,福安才从云霄口中知道他来过,这又叫她想起前世谢扶风不曾娶妻,整个谢府都没有为此事闹出一点风波的光辉战绩。
她连忙拉住云霄,“快,快叫他回来,本宫有事问他。”
谢扶风刚走没两步便被人拦下来,得知这位公主有事请教自己之时,他心中又生出些许荒谬之感。
他自幼聪颖,父亲又身处朝堂,于是他儿时便跟着父亲共同猜算旁人的谋划。
十四岁那年看透父亲之后,他就对朝堂上你来我往的无趣把戏失了兴趣,十分厌倦。
这位公主倒是总能出他意料。
谢扶风对她想要‘请教’之事生出几分好奇,一路都在猜测,但他着实没想到,这位公主会满怀期望的问他,如何才能不成亲。
谢扶风一双桃花眼弯起来,语气真挚,“公主恕罪,微臣并不知公主话中何意。”
“你胡说!”
福安鼓起脸,“你不想娶妻的,是不是?”
她已然将谢扶风视作天底下唯一能理解她的人,“我也不想嫁人,你教教我,怎么打消父皇将我嫁出去的心思。”
“……”
谢扶风笑了笑,“此乃公主家事,微臣怎可妄言。”
“本宫恕你无罪!”福安走到谢扶风面前,扯起他的袖子,哀求道,“算本公主求你的,你就把你的好计策教给我吧,日后我再也不难为你了。”
谢扶风皱着眉头将袖子从福安手中抽下,迅速退后几步,行了个礼,“公主,男女大防不可逾越,此举唯恐有损公主清誉。”
这话叫福安听来,却是另外一番含义,她眼睛亮起来,“如果我没有清誉了,是不是就嫁不出去了?”
谢扶风连忙看向云霄,后者亦是被她的话惊得一震,连忙劝道,“公主……”
福安看向谢扶风,向对永安帝撒娇那般,两只手合十摇了起来,“小阁老,你行行好帮帮我吧。”
谢扶风躲,福安便追,她誓要从他口中撬出他上一世不成亲的妙决。
谢扶风哪里能想到福安除了是个嚣张跋扈的公主,还能是个没脸没皮的撒娇精,他被缠得没法,只能冷下面色,“公主。”
他沉声道,“微臣实在不敢妄议公主家事,还请公主恩慈,饶谢某一命。”
“你怎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呢!”
福安气得咬牙,“你明明和我同样不想成亲的!”
“非也。”谢扶风从前只在友人口中听闻女子难缠,今日才算是真真见识到了,在福安的攻势下,谢扶风说出了生平第一个谎言,“在下早已有意中之人,自然也想娶她为妻。”
“你胡说!”
福安紧紧盯着他,“你撒谎,我就知道,你们读书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谢扶风此刻只觉得自己与书作伴的决定十分正确,男子庸俗自私,女子又蠢笨缠人,世间到底没什么比得上他手中的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