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荆何惜的脸色为之一怔,但并没有出言反驳什么,像是一种默认。
“我应该相信你,也应该陪伴你。尽管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但我还是想拿出你我第一次相见时的状态。”
言至此处,白鹤身上的羽毛陡然多出了一道色泽。
那是一道淡淡的青色。
就如同他与荆何惜初见时,穿的那身青衣。
直到现在,荆何惜都对这一幕印象深刻。
所以从这位年轻刀客压抑情绪,再到眼中泛起迷雾,只在瞬息之间。
水可成雾,雾可成水。
被人体所吸收的水分,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流淌转化之后,往往会成为全新的液体,时而被称为血,时而被称为泪。
它们并非不能合二为一。
可若这个结果真的来临,只会说明一件事情,那便是人心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触动,“伤心处”三个字不仅跃然于轻薄纸上,还凝为了现实。
一场心雨如约而至。
然而这并非荆何惜主动邀约,倒像是承受多方宿命因果纠缠之后,冥冥之中,被迫形成的契约。
无论是何种东西,只要与宿命因果这样的词语产生交集,就很可能被归结于“定数”二字。
偏偏荆何惜要的是个变数。
所以在这场心雨将临未临之时,他已提前撑了一把伞。
伞面有两色,并非对应黑白阴阳,只是对应他身边这位授业恩师身上携带的青白元素。
至于伞架……则是无色。
他的左手紧握住伞架的同时,也像是死死攥着一把没有重量之分的骨头。
擅长奇门诡道的江湖异人,往往喜欢在伞中藏一把剑。
故而伞骨有时也能被当作剑骨。
但荆何惜不想这么做。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想真的修行剑心,更加不会想凝聚什么剑骨,只是在心境挣扎的这段时间,他突然就学会了卓御风交给他的那本《引灵渡心》。
这应该算得上是一种顿悟!
讽刺却又奇妙的顿悟。
同时,他也明白了什么叫做相生相克,相互依存。
因为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魔兵锁魂,突然又能承载他的感应,并且接受他的驱使。
电光火石的间隙,时空流转的刹那,他可以用魔兵锁魂幻化出许多东西。
或许,不仅仅是一把伞,还可以是一把刀。
一把他曾向天挥动,试图破开仙凡之门的刀!
虽说不是每一次的努力,都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但也不是每一次的尝试,都注定以失败告终。
心意通达,功成名就,斩断枷锁,冲破樊笼,很多时候固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但只要人的手里还握着刀,便有追逐这个梦的资格!
……
雨落之时。
荆何惜的右手再次握刀。
他的这部分经脉仍是处于断裂状态,但快速聚集的魔气暂时弥补了这份空缺。
以魔刀问仙道,听上去似乎有些可笑,却并不妨碍他拥有对应的权利。
就如同蚍蜉撼树,飞蛾扑火的故事,无论旁人是怎么看待,怎么解读,怎么嘲讽,都无法影响到这些微小生命在那一刻的极尽升华!
人的生命,之于蚍蜉与飞蛾,自然要庞大许多,可若与更广袤的宇宙相比,仍旧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所以荆何惜也想要升华。
他理应得到升华!
天生的刀客,天生的刀意,承载后天的责任与使命之后,终是共同凝聚成了第三刀!
下至地动,上达天听!
樊笼与心境一同破碎时,原本还停留在无限悲伤之中的他忽而罕见地笑了。
笑在风雨处,不知旦与暮。
只待万物随风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