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中花(1 / 2)

 “靳妩?是不是你回来了?院子里为何会有血迹?“

靳妩正不知所措,却听见屋外一阵敲门声响起,是律的声音。靳妩打开门,全然顾不上她还穿着那一身血迹斑斑的衣裳。

“怎么伤的这么重?究竟怎么回事?“

律看到靳妩的惨状,皱紧了眉头,扶着靳妩走进屋里,又重新为她检查了伤口。

“幸好只是皮外伤,不过这也够你受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靳妩颤抖着嘴唇,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可是他师父唯一的遗物呐!

律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一抬头才发现她脸色惨白泫然欲泣,一副三魂不见了七魄的样子。

“靳妩?“

律又唤了她一声,靳妩这才回了魂,可是仍然哽咽的厉害,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先生。。。诸天不见了。“

“什么?那怎么可能。。。“

律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大惊失色,靳妩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律。律一边听一边在房中来回踱步,似乎也毫无头绪。

“靳妩。。。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诸天并非寻常兵刃,常人根本无法拿起。“

“常人无法拿起?那么就只有我,和你,还有。。。嫣娘?难道还有别人?“

“的确如此,拿走诸天的必定是与你我有关的旧人,除此之外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拿走。究竟是谁。。。诸天是他的东西,可他早已不在了,不对。。。莫非。。。可是。。。“

“他。。。?是指我的师父?“

“不可能。。。他明明早已。。。这怎么可能。。。“

律喃喃自语着,突然打开房门冲了出去,片刻后却又回来了。

“这是最好的伤药,你好好养伤,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暗杀你的人我心中有数,明日你去乜舞楼见少主便可,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多保重。“

律把一个小瓷瓶递给靳妩,急匆匆的说完这些话,便消失在屋外的夜幕之中。留下靳妩一个人在房里,左思右想却又毫无头绪。

靳妩擦拭了血迹换过衣裳准备歇息,却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今天的事,脑袋里就像一团混沌不清的浆糊,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靳妩终于睡了过去,却还有多少人困顿于暗夜,无法入眠。

叶府的深处,有一座僻静的小院,常年锁着门,却总是穿出一些兵刃摩擦的阴森怪声,令人不寒而栗。

谁能想得到,乌衣巷里最大的宅子,住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叶丞相,叶相府里暗藏的小院,养着的却是些满手血腥的亡命之徒。

这些杀手大多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本以为进了相府便能吃上一口饱饭,却不过是另一个人间地狱。

资质好的成了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大部分却早已成了乱葬岗上的一捧黄土,这金碧辉煌的相府之下究竟流淌着多么粘稠的血,恐怕连叶相自己也数不清了。

祁桢入相府的那年只有八岁,桢这名字是他入相府前的师父给的,祁这个姓也是随了他的师父。

三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突然失踪,从此下落不明。原本年幼的祁桢也是无法幸免的,可是一个老者保住了他。

这位老者养育他,教导他,就像对待亲生儿子那般,却在他八岁那年送他进了相府。

那五年,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八岁以后,他进了相府。再没有人关心他是谁,也没有人关心他叫什么,更没有人关心他过的好不好。

这里只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

如果他不能把活人变成死人,那么下一刻也许他自己便成了死人。

直到七年后,他成了相爷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相爷才给了他一个名字。刃,杀戮之刃。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可他的心还在跳动,他的血还有温度。

起码他还记得曾经有一位老人曾待他视如己出,最后却又亲手将他推入了深渊。

他不恨他,甚至感激他。

毕竟在那七年暗无天日绝望濒死的日子里,那五年的时光曾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的温暖。

只是,越是懂得那些温暖的真实和可贵,便越是想问,为什么?

究竟是怎样的理由让你如此狠心的抛弃了我?难道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木偶吗?

而对于母亲的执念也在他的心里暗暗发酵,伴着手中越来越浓稠的血开出了黑色的花。

到了今年,祁桢满十八岁了,不多不少刚刚好十年。

谜底终于揭晓了,却只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祁桢刚进相府的那五年,不过是寻常习武。虽然十分辛苦,倒也不至于熬不下去。可是从十三岁起祁桢就不曾再睡过一个安稳觉。

尤其是开始的那两年,曾经一起习武,甚至同床共枕的同僚却在一夜之间成了生死相搏的敌人。

那些顾念着情谊不忍下手的同僚,便会反被杀死,有时候是教官,有时候却是他们不愿杀死的人。

祁桢一直记得他杀死的第一个人,那个胆小懦弱的孩子,与祁桢并无交集,也许这便是他挑选祁桢的原因。

祁桢仍记得那个孩子拿刀刺向他的时候,那个孩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哈,这么软弱的人,即使我不杀他,他也活不到最后吧,不如让他早些解脱了吧。”

祁桢看着那孩子颤抖的手,忍不住想道。可是,当那孩子仍然温热的鲜血溅满了祁桢的脸,祁桢的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第二个死在祁桢手上的,是曾经和祁桢同住一室的孩子。他死在祁桢手上的时候,已经疯了。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掉祁桢,他只是需要一个出路,逃离这个地狱,哪怕是付出死亡的代价。

他死的时候,表情十分的安详,甚至还有些感激。

祁桢一闭上眼睛,那些孩子临死的表情便出现在他的眼前,清晰的就好像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十年了,他却从未有丝毫淡忘。

反倒是后来的那些人,一刀毙命,干净利落。祁桢却再也无法记住他们的模样,似乎曾有过模糊的印象,可是到了最后,却都会汇集成那两个孩子的模样。

后来,那些脸终于不能再令祁桢有丝毫的动摇,只是潜伏在祁桢的梦境中一次又一次的重演着他杀死他们的那一瞬间。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杀死了他们,他的技术越来越好,他的手再也不会颤抖,他的眼神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这对他而言,似乎也许甚至能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他却觉得快要在这血海中窒息了。

今夜,祁桢又陷入了梦境,出现的却不是那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亡魂,他竟然梦见了八岁以前的那些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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