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方离匪寨又留兵营
可是又走了一程后,李时渊感到实在是太累了,便停下脚步,放下那沉重的背囊,再次用衣袖拭去脖颈上的汗,然后弯下腰取出几块银锭丢到路边,再将背囊起掂了掂,觉得还是有些沉,便又取出两块。可当他正要丢去时,却见一队人马冲他这儿开来,吓得他忙将背囊连同手中的银锭,一同抛到路边的草丛里,又回身去将先前丢的银锭也踢了进去,再急取出那只代表郎中标志的“手铃”,转动着,并向着蜈蚣山的方向慢慢走去。然而,他才走了几步,便有人冲他喊道:“站住!站住!喂,叫你呐。老乡,你别走!”
李时渊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走着。他当然知道身后的呼喊声是冲自己来的,可他偏要装着与自己无关似的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突然,他身后的喊声变得凶狠了起来,“喂,瘸子!喊你呢。你他娘的再走,老子这就毙了你。”随即便拉动枪栓的声音。吓得李时渊忙停下来,并慢慢地转过身来假装地喊道,“你们是在叫我嘛?”
“费话!难不成我们叫天啊?”说话间,俩士兵已经跑上来,他俩气势汹汹的用枪指着李时渊;其中一个指他责骂道,“叫你‘站住’,你他娘的还走。没听见我们长官叫你嘛?”不一会,一长官模样的人跑了来。
他一手按着盒子枪,一手拿着地图,并训斥那俩士兵说:“快把枪放下!”那俩士兵忙冲他行个军礼,并应道,“是!连长。”然后退到了一边。而那位被称之为“连长”的长官则是客气地对李时渊说,“老乡,不好意思,惊着你啦。咱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路?”
李时渊见说,这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吁了口气,再次转动那只手玲说:“我是个跑郎中的。”李时深有意识地先亮明了身份,并掩饰着心中的恐慌说,“这一带,我还算熟,就是不知长官是要去哪呢?”那连长托起地图说,“我们正急着赶去‘邙城’,可这地图标得不细。从方向上看,似乎是走错了!所以,想请您给指点一下?”
李时渊闻说便大声道:“去‘邙城’?嗨呀,你们早就错过道啦。”他又用指点着前方说,“我想你们准是从西北方向过来的;回头吧,向北,在你们来时的那条岔路折往北去,便可直抵‘邙城’。”连长见说后,忙折起地图,对俩士兵说,“快去,通知队伍掉头。”随即冲李时渊行了个一军礼,说声“谢谢!”即急急跑着走了。
李时渊却是仍装模作样地继续向着蜈蚣山的方向走去,并不时地回头偷望一眼。当发现那一队人马尽数掉过头,并去远以后,他才转过身来,向着丁字口走去。
李时渊重新找回刚才抛入草丛中的背囊,并从背囊取出两块银锭丢到草里,再把“手铃”搁了进去,然后掂了掂背囊并自语道:“嗯,这样轻多了。”他肩起背囊,一瘸一瘸地走去。可才走了一会儿,猛然见着二匹快马飞奔而来,他忙向路边靠去。可那二匹快马却在李时渊身旁停了下来。李时渊忙侧脸看去,却见一军官正翻身下马,而他身后那匹竟是空的。
那军官冲李时渊行了个抱拳礼,并自我介绍道:“郎中大哥!小弟‘周恩’,特来相扰?”李时渊望着这位剑眉慧眼,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边眼镜,很是英俊潇洒的年轻军官,作揖回礼道,“在下‘李~念’,乃是一名游走四方的郎中。不知军爷有何吩咐?”
李时渊在说自己是“李念”时颇有些有些语滞,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以“瘸郎中”自居的。周恩见说,竟高兴道:“太好啦!这样队伍就不必赶着去‘邙城’。来,我替你拿着。”说着,也不管李时渊愿不愿意,便一把夺过背囊,又要拿过他的药褡裢;李时渊忙抓住说,“哦哟哟,不爷,不爷!”
周恩知道药褡裢是郎中讨生计用的,它轻易是不离身的,他便笑着缩回手来,随即又指着那匹没人骑的马对李时渊示意说,“请先生上马。”李时渊却迟疑道,“军爷,您这是要~?”
“喔,先生不必顾虑!请先生去,是给旅长看病。”周恩解释说,“至于诊金,先生更无须担心,我们会双倍付给的。”李时渊忙应道,“嗨,我倒是不在呼诊金!”并有心推辞说,“只是…只是我要急着赶路呢?”
周恩则是牵过缰绳,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李时渊说:“请先生上马!我们旅长病得厉害,请您先给看了。一旦旅长的病情稳住,这马便归了先生。到时,快马加鞭!何愁不把耽误的路程都赶回来?呵呵,先生还是请赶紧上马吧!”李时渊暗自嘀咕道,“这可是霸王硬上弓啊!得,我只能随他去了。”他便无奈地上了马。
他和周恩并辔走着;而那一直躲藏在草林中的俩探子,一见着李时渊和来人上了马并一道去时便慌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俩再难跟踪到“瘸子”了。他俩不敢耽搁,忙赶着跑回去报告。
周恩把背囊往肩上拉了拉,并感到了包里的“角块金属声”,便呵呵地笑道:“哟嗬,难怪您不在呼诊金呐!感情还不少哪?”李时渊却是不以为意地笑道,“嘿嘿,让军爷取笑了。”随即又颇为大方地说,“军爷若不嫌少,拿去就是;只求把里面的‘手铃’还我。”周恩见说,即哈哈大笑道,“先生误会了!我可不是个贪财之徒啊。先生放心,您离去时,我一定加上诊金一并奉还。”李时渊却是淡淡地笑道,“我李…李念也不是个贪财之人。我孤单一人,行走四方。一生中不求够用,只图温饱。请问,旅长是啥时候犯病的?”周恩闻老先生如此飘逸清雅,顿生敬意。
他先谦逊地恳请道:“老先生莫要再叫我‘军爷’好么?您就叫我小周吧。”李时深却是认真地说道,“阁下乃公家之人,自有公家身份;守份即尊礼也。我一个游走四方的郎中,岂敢直呼军爷的名讳呢?”
周恩被李时深的认真逗乐了,便笑道:“我随从蔡旅长左右,是一名副官。”“喔,周副官。”李时深拱手道,“幸会,幸会。”周恩也忙抱拳回敬说,“承让!承让!”
见周副官谦和有礼,不拿架子,李时渊觉得此人可亲,一下子便生出了许多好感。他再次问道:“敢问周副官,蔡旅长是啥时候犯的病?又是些啥症状?”
周副官这才叹了口气说:“唉,已有七八天了。”又坦诚地说道,“不瞒您说,我们是赶去接管防务的。蔡旅长被民国政府任命为‘仓满城’的驻防司令。本来是……”李时深一听,即敏感地喊了一声,“仓满城!”随即意识到喊漏了嘴,忙掩饰着说,“哪地方我去过,远着呢。我…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是仓满城,您的手下干嘛却打听去‘邙城’的路呢?”
周恩忙说道:“您可算是问着了。”他看着李时渊说,“本来,我们是要乘车去仓满城的;因蔡旅长想视察沿途的防务,才改为马步出行。现在,所以要急着改道赶去‘邙城’,就是想找家医院给旅长治病。唉,蔡旅长也不知得的是啥病?我们才走了三天,旅长便感到浑身酸痛、乏力,茶饭不思,难以入睡。都认为他是劳累过度,就建议他休息两天才走。可他只歇了一天便又急着出发。而这时旅长又闹起了肚子,泄得如清水一样。如此走了五天,他已虚得连马也骑不住了。当时,队伍正处在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地方。还好,山路上遇见了一个拉草的老乡,硬是把人家的毛驴车子买了下来。”说话间,他俩已追上了队伍的尾巴。
那位先前与李时渊照过面的那位连长,回头见着周副官,忙走出队伍,站到路旁,见他二人近来时,他忙上前行了个军礼说:“周副官,队伍是不是歇会再走?”他又望着疲沓行进的队伍说,“弟兄们都走累了,还是歇息一会再走吧!”
周恩望了一眼前面,然后对那位连长说:“张连长,你速带一个排到前面的丁字路口设营,队伍就在那儿歇息一晚。”
“是!”张连长应一声,行了个礼后即带着一个排往“丁字口”去了。周恩则领着李时渊走到一架驴车旁,然后冲着将个军毯蒙过头的旅长小声问道,“旅长,旅长,您觉得怎样啦?”
蔡旅长揭开蒙过头的毯子,睁了睁眼忙又闭上,并吁着气说:“唉,我是浑身都不对劲啊!”说着,扯起毯子将个脸重又盖住,周恩忙示意卫兵示意把车停下,自己也翻身跳下了马,李时渊也跟着跨下马来。
周恩便看着李时渊说:“郎中先生,您看?咱是不是这就给旅长看一看!”李时渊却是从容自信道,“还看啥呀?服药吧。”说着,他便从药褡裢里取出一红纸裹着的药丸与一用腊封口的小管,递与周副官。
周恩迟疑地接过来,并疑惑地问道:“这~,这就吃药?”李时渊则点着头,并大声说道,“对!得马上吃。”又指点着周恩手上的药丸和那小管说,“这是‘益气安神丸’,这是一管‘固凝散’,您想旅长早点好,就赶紧让他服了。”可是,周恩依然拿着药,不放心地说,“咋…咋服啊!温水吗?可是……”
见周副官犹豫,李时渊便大声保证道:“放心吧,没把握,我是不会把这‘益气安神丸’和‘固凝散’给你的。”他特意把“益气安神丸”五个字说得很重,而且把称谓由“您”转作“你”了。明显的,已没了之前的客气。
李时渊也不等周恩下令,竟自己直接冲一旁的卫兵命令道:“快去取些温水来!”又对周恩说,“平时嘛,可用酒服;这会就只能用温水啦。”他说完,见卫兵仍旧杵着,便不高兴道,“哎呀!你咋还站着呢?”那卫兵却是看着周副官;而周恩也不由地面带愠色,语气生硬地说道,“李老郎中,我找你来,可是来给我旅长看病的呀?”他也把个“您”字变作了“你”。
李时深即时翘起胡须不悦地说道:“对呀!我看啦。”还指着周副官手上的药说,“而且把药也给开好了。”
忽然,李时深“喔”了一声,并醒悟道:“是了是了!您是奇怪我咋没‘望问闻切’?哎,关于这个?您路上不是都说了嘛。再就是,刚才旅长一张口,哎,那股子胃气,大得很哪!”又摆着手催促道,“赶紧的,服药。”
这时,蔡旅长拉下毯子轻声说道:“拿来吧!我想他的药吃不坏人。”他颇显无奈看了李时渊一眼说,“郎中,我这可是病急乱投医呀?”李时渊当然听出他的不信任,便也淡淡地说,“长官,您说病急,一点不假;可要说是乱投医?我看未必。”他见卫兵已从保温瓶倒了半口盅温水,便吩咐周恩说,“你先让旅长把‘药散’服了,过一盏茶的功夫或是见旅长嗝出气来,再去服那药丸。”说完,便径直地走到他骑过的那匹马,专心地打量起来,还不停抚摸它;那神情就像这马早就是他的了。
周恩将旅长扶起,并伺候着把药散服了,随后即对李时深说:“郎中,我已命令队伍在前面宿营。今晚,你得跟着我们住上一宿!”李时渊当然知道周副官的用意,朗声答应道,“我孤身一人,从来就是走哪儿,歇哪儿。今能与你们做伴,我是求之不得啊。”于是,他俩重新上马,卫兵则小心地赶着驴车,径直往“丁字口”去了。
一直在“丁字口”西面林子里伏候的黄家兄弟,忽见俩探子神色慌张地冲这边跑来,黄守忠以为是李时渊已出现了,便示意家丁准备动手。可他正要挥手时,黄守孝则急喊:“别动,都别动!”说话间,那俩家丁也已跑了过来。
“猴腮”喘着大气,指着正往这来的一队官兵喊:“二位爷,快躲躲吧?那队官兵要在这儿扎营;那瘸子被一名当官的给扣下了。”
黄守忠一听,即气恼骂道:“他娘的,这瘸子咋那么邪乎!早先是被山匪掳了去,这会又被官兵扣了下来。嗨!真他娘的晦气。”黄守孝看着渐近了的官兵说,“二哥,现在不是骂娘的时候。”又看着身后草坡说,“走,咱先上哪儿躲着;等他们扎下了,咱再就近守着。”说着,忙去问俩探子,“你俩还听见啥了?”一名探子忙小声应道,“俺听见说,他们是往‘仓满城’去的。”
“什么?往仓满城!”黄守孝显得很是意外。他看了一眼已近到路口的官兵,匆忙说道,“快!快先躲起来。”说完,便率先躲到了那草坡的后面去了。那过来的一队官兵正是张连长他们。
张连长跑到“丁字口”前站下,看了看周围,然后指着东南角上的坡地说:“一排长,这儿向阳背风。你带人赶紧把这整理一下;哨位放在坡顶上,要注意隐避。我这就去迎接旅长。”说着,带着俩随从又折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