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范川
南宋嘉定三年,阳春一日,京城临安春光明媚,大地披绿,百花盛开。此时,新科进士范川心花怒放,春风得意,其高视阔步,行于人潮如涌之御街之上。明日乃官办钱塘江宴游之日,其与三十余进士欢聚一船贺中榜之喜,焉有不悦乎?
范川正行之时,忽闻卦铃之声,循声望之,见一鹤发老者一手摇卦铃,另一手持卦幡,缓然而至。幡上书一大字:卦,下写小字:能卜吉凶祸福。范川思忖:凡算卦之人皆凭钢牙利齿,巧舌如簧,欺骗世人而谋生,吾现已高中进士,将高官而坐,吾何不请其算之,若准罢矣,若不准则讥之,以求乐也。
范川遂信步近前问曰:“老先生,汝算卦可准欤?”老者举目细端详范川,胸有成竹曰:“若不准,分文不取。”范川笑曰:“既如此,请先生算之,吾此生可否为官也?”老者捋须,曰:“敬请公子报上姓名与生辰八字。”
范川如实报之,老者双目微闭,屈指算之,良久,睁目谓范川曰:“范公子欲让老朽言实话否?”范川一揖曰:“当然晚辈欲闻实话矣。”老者坦言曰:“恕老朽直言,范公子此生命中注定非官也。”范川闻之,虽感可笑,然仍忍耐问之:“此言因何而定,请详述之。”老者释曰:“据范公子生辰八字而算之,此生无官之命也,再者,公子姓范名川,范与翻谐音,川与船谐音,乃江中翻船之兆也,此生定与官无缘……”
未等老者言罢,范川大笑曰:“哈哈!一派胡言乱语,实言告知,吾乃今年新科进士,朝廷即将封官,吾焉能此生无官之命也!”老者闻言非怒,依然温文尔雅曰:“公子若以为吾算之不准,可不付卦资,然吾不能昧良心而言假话,公子乃读书者也,应知金榜题名与获朝廷之俸禄乃异而不同也。”范川闻言大怒,适才春风得意之心情皆一扫而光,其怒目瞪之,喝曰:“汝不识真相之蠢材!待吾官袍加身之时,再与汝计较不迟!”言罢,咻咻然拂袖而去。
京城钱塘门外有一司天台,民称灵台,乃朝廷专为观天象而建之。范川之父范柯于灵台供职,司天监也。其居于嘉会门内,距钱塘江只二里余,每日昼伏夜出,夜至灵台供职,已三十载矣。
当日深夜,范柯从灵台匆然归,唤醒熟睡范川,肃然令曰:“明日吾儿待于府内,不准离府半步!”范川不解,惑然问之曰:“父亲大人,明日儿欲赴钱塘江宴饮,与众进士共欢,因何不准出府?”范柯吼曰:“休问!汝若敢出府半步,吾打断汝之双腿!”其态强硬无商量之余地,并令家人严管其儿,决不能让儿出户半步。令罢,其紧锁府门,后复又至灵台供事。
钱塘江新科进士宴欢乃京城临安最喜庆一日也,因此时适逢踏青时节,故而皇帝有时携百官至此,与民同欢共乐之,如此热闹之场面何人不愿参与?次日清晨,临安百姓沐浴晨光,潮水般向钱塘江涌之,争相一睹诸进士之风采。然而,寒窗苦读多年,喜中进士之范川却不知何故被父亲困于府内,其似热锅内蚂蚁,团团乱转,焉有不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