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贾二宝
清末宣统三年,河南安阳郭村有一姓贾名二宝者,老实憨厚,为人善良,敬养老母,事奉母命,一孝子也。其原外乡人,光绪十八年,随母逃荒至此落户,家境极贫寒,贾二宝靠打短工度日,母子相依为命。
郭村距城较远,地处偏僻。贾二宝雇工于白镇富户秦甫家,每日早起晚归,往来十余里,甚艰辛也。其年过二十,仍未娶亲,老母为此焦急,数次托媒,然女嫌其贫,皆未成。
冬一日,雪花飘飞,朔风呼啸,天寒地冻。贾二宝收工晚归,趁日未落山,其顶风冒雪,一路疾行。临近一岔口之时,其忽嗅浓烈之酒气,怪哉!此荒郊旷野何来之酒气?循酒气寻之,寻至一草窠边,见一黑物伏于草窠之上,侧有呕吐物,酒气熏人,二宝捂鼻近视之,惊见黑物乃一黑狐也!黑狐已醉倒冻晕,二宝顿喻之,知遇酒醉之狐仙,曾闻老母言狐仙会变人去庙会看戏,亦能至红事之家贺喜而讨饮之,不意今遇之,若袖手而去,则黑狐冻死无疑矣。二宝顿起善心,当即脱棉衣包黑狐,抱之而归。
二宝进家,老母见其抱一物而归,遂问何物,二宝打开棉衣,母见之后,惊问何故,二宝详述路遇之经过,老母连声曰:“仙家,仙家,此仙家也,速救之。”二宝将黑狐置于热炕之上,用棉被盖之。半时辰后,黑狐渐醒之,老母慰曰:“仙家酒醉,若不嫌弃,请于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归不迟。”黑狐点首,用感激之目光久视母子,热泪夺眶出之。
老母关门闭户,二宝熄灯,母子于炕角眠之。三更之时,二宝起身小解,见门窗虽未开,然黑狐已无踪,不知去向矣。
次日清晨,老母开门出屋,见门外有一大包袱,其惊喜,忙唤儿解开视之,见包內有过冬之棉褥棉衣棉鞋和二十两纹银,老母顿喻之,定乃狐仙报恩所赠,其双手合十,对空拜曰:“如此小事,何劳大仙谢之,勿谢勿谢,若谢,请助吾儿早日婚配,则吾知足矣。”
二宝获谢银,虽过冬无忧矣,每日仍至秦甫家打工。秦甫家趁万贯,良田百亩,然膝下无儿,只有二女,大女早已出嫁,次女秦妍玲年过及笄,娟秀清丽,容貌出众,尚未出嫁,秦甫老夫妻视为掌上明珠,欲寻官家富户嫁之。二宝暗恋之,每当见妍玲,心骤跳不停,不敢举目直视之,后望妍玲之背而呆视良久。其亦知己之身份,一穷打工者,安能娶富家小姐为妻?一切皆徒然也。
一日晨,二宝往白镇途中,忽闻身后车轮响,回首望之,见一鹤发童颜之老翁赶一牛车至,车至近前,老翁热情招呼曰:“后生,可往白镇乎?”二宝点首应之,老翁邀之曰:“吾欲往之,恰同路,请上吾车同行之。”二宝道声谢,坐上牛车。
老翁赶车前行,二人闲谈。老翁问:“后生可婚否?”二宝摇首曰:“尚无,唉!吾乃一打工者,穷困潦倒,何女愿嫁之?”老翁又问:“可有所
爱之女否?”二宝羞涩不语,老翁催曰:“言之无妨,请坦言之。”二宝苦笑曰:“吾见东家之次女尚未嫁,其美丽贤惠,吾甚爱之,然吾一穷汉,与其门不当户不对,唉!实为妄想也。”老翁闻二宝连打唉声,笑曰:“莫急莫忧,需耐心候之,水至渠必成也。”
冬去春来,此时辛亥革命枪声起,满清朝廷岌岌可危,南北军对抗之,烽火连天,天下大乱,贼盗趁机蜂起。
安阳东北有座弥陀寺,距白镇二十余里。春节之时,妍玲欲往寺内进香许愿,求菩萨保佑,来年择配佳婿。秦甫阻之,言现世道不太平,恐途中遇不测,不去也罢。妍玲执意前往,禁不住女儿执拗,秦甫不得已允之,次日套马轿车,准备妥当,由二宝赶车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