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噗嗤一声笑了:“什么王大师,叫我老王好了。”
酒包饭足之后,老周神秘兮兮地拿出两张照片。大伟一看就乐了,一张是他画的那副肖像画,另一张是老宅的照片。当时的绘画工具都还摆在那里。
大伟问:“怎么了?”
老周说:“画中之人是我太爷爷,客死异乡。老家的旧宅本来准备拆掉翻新,谁知道在画展上看到太爷爷的画像,,背景却是老宅,派人过去查看,找到这些画具。我又找人鉴定,发现画是新画,是你的画风。所以千方百计找到你,求你告诉我真相。”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梦中有老者请我画肖像画,我自己也很迷糊,不过看老者仙风道骨,可能已登仙界。”
“留下什么话没有?”老周急切地问。
“临别时说:后会有期。推了我一下我就醒了。”
“我们周家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托仙人们的福曾经我还自大轻狂,以为自己多牛叉,以后要把太爷爷的画像供在办公室,天天烧香顶礼膜拜。”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儿上,看着远处雨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大伟在心里为那个生病的孩子祈福。滞留两日,带着老周的谢意,回到阔别已久的洛城紫薇轩。
思琦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大伟说“回去干嘛,天天眼巴巴干看着,眼馋肚饱,还故意气我。”
“我也很想要你,可医生交代要恶露排净,彻底恢复以后才可以。传统上说,最少也要五十六天,才是大满月。我好辛苦,两个孩子都快把我吸空了。”
他抱怨说:“有了孩子都不管老公了,没人痛没人爱。”
她却说:“我太累了,想给孩子断奶。”
大伟威胁她:“你敢,育儿专家说母乳抚育最少要到两岁半,我的孩子不是牛。难道母乳没有人工合成的奶粉有营养?”
思琦嗲嗲的撒娇:“那你快回来救我!”
“好,这边的事处理完,我尽快回去。”
坐在起居室,痴痴地望着窗外,紫薇花的轻盈纱雾,流霞般在枝头恣意喧闹,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紫薇花依旧,紫薇郎心境难再,佳人难觅
管家崔姐托着茶点进来,打破这份宁静为大伟准备了:核桃奶糕、杏仁桂圆膏。说收到快递好像是猫什么王。大伟说:“可能是猫山王,快去搬过来看看。”
打开箱子,内有分隔的木箱,装着四个柚子般大的榴莲。其中一个炸裂一道缝隙,
“就它吧,去厨房打开,轻轻取出来,放在水晶器皿中,配个勺子端上来。”不大一会,崔姐托着托盘放在吧台上,大伟闻到扑鼻的香味,舀一勺细细嚼,如融化的巧克力般丝滑,比泰国的金枕头还绵密香甜。他不由得又想起在泰国华欣和思琦相遇的场景,不胜唏嘘,喟叹时光不再。
回到高雄老宅,一切照旧,躺在spa池中,头顶巨大的方形花洒如密集的雨水冲击着裸露的身体,思琦是不是不爱他了,漫长的空窗期遥遥无期。穿上衣服准备去天台,微岚哀怨的眼神求大伟带上她,他不忍拒绝。共用一个身体,他清楚地体验的她无言的喜悦,她已经会把她的意识传递给大伟。只要她的心和他的重叠,他就感受到她的想法,她一波一波地诉说着思念和痴痴地等待,大伟闭上眼似睡非睡地听着。这种阴阳合体,刺激着他的创作欲望,使他忘我地投入工作中。不记得画了多少,反正都被拿到“锦程奢华”售卖,思琦开始叫大伟“印钞机”,他耸耸肩:“没办法,老天赏饭吃。”
当灵感用尽,他无所事事放松休养疲累的身心,躺在床上听微岚喋喋不休。告诉大伟她所见到的一切,留恋阳世做孤魂野鬼,是因为和他的缘分未尽进,无法离开。其他人有的还愿、有的报恩,有的不甘心。相互之间也没什么交流,都是一样的一无所有,心里记挂着阳世放不下的东西。
大伟好奇地问:“恶人都得到惩罚了吧?比如刀山火海油锅扒皮什么的?”她掩口嗤笑,“那都是人们自己的想象,对事物的论断非黑即白,就像京剧脸谱化,白脸奸臣,红脸忠臣,如果说报应也只在阳世。在阴间是非观念较为淡薄,判断标准富于弹性,不同的人应该各得其所,按照他们自己认为的正确方式而行动,即便因为立场不同成为敌人,也并不是你是好人另一个必定是坏蛋。在对历史的认知上姿态暧昧模糊。即使干了坏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前一阵子看龙应台的《大江大海》,她说:‘我不管你是哪一个战场,我不管你是谁的国家,我不管你对谁效忠、对谁背叛,我不管你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我不管你对正义或不正义怎么诠释,我可不可以说,所有的被时代践踏、侮辱、伤害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我的姊妹。’她抛弃了对交战双方价值观的褒贬,进入到另一个思维申辩:‘血流漂杵的战争有真正的胜利者吗?’站在人本主义的立场,考量历史没有人能以此为荣,无论是战胜者还是战败者。也没有人可以逃避责任。人们被利益驱使,或并不心甘情愿成为当权者的棋子,谁有权利践踏人性?有人认为她简单的用‘人本’理念来评判是非,未免肤浅。这些家伙摆脱不了御用文人大众喉舌的腔调,觉得站在至高强权一方便掌握真理,维护正义。”
“你有点文青的愤世妒俗,可能是你们经历了不少政治运动,对政治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大伟不由得笑起来:“越说越远越跑题,如果你换一种选择,没准更好?”
“每个人一生下来,受到太阳所在的位置和月亮方位的影响,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打开箱子,一切都已成定局,人的一生沿着这一轨迹走下去,任何人都不能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