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直接从我的身后钻进我的大衣之中。跳下来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想到湖水竟然这么深,我整个人都被淹没在湖水之中。透过湖水,我看到那名保安慌张的呼叫同伴,以他的思维怎么会想到我会纵身跃入这冰冷的湖水之中。
刺痛的感觉不断由身体各处传到到大脑之中,对于这种过多的刺激反应,大脑反而采取一种逃避的动向,麻木了。
我的大衣现在全被湿透,异常沉重,像一只紧紧拽着我的大手,将我拉向深渊。
我本来就不太会游泳,这样一来,整个人都无意识的向下坠落。越是挣扎就越陷得深。
那名保安也没想到这湖中竟然那么深,他也不敢再向前走去,毕竟为了非亲非故之人搭上性命的勇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所以我们才会感激见义勇为的强者。
我就这样向下沉去,不知道这湖中是有多深,脚下似乎还有更多的距离。光也变得稀薄,肺部的空气也渐渐变少。一种压迫感自下到上,像是整个身体挤进一个窄窄的通道之中,手脚都没有活动的范围,你只能悲哀的看着他们无能为力,安静的放在那里,像是个被雕塑家所遗弃的石膏手臂。
你让我跳入这湖中到底是为什么?你在骗我!我什么也得不到,这个选择只会让我更加被动。现在我的生命就要完结在这里了。
正当我快要闭上双眼,眼前却又是那些小石子漂浮了上来——高医生,您的勇气可嘉,这个小游戏您赢了
我诧异的发现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石先生就让我这般在湖中沉没。
我就要死了吗?
真是不甘心,我的论文还放在别人的荣誉墙上,我怎么能够死在这里。若不是这冰冷的湖水,我想我已经会是泪流满面了。
耳边开始出现嘀嘀嘀的急促尖锐的响声,我看到很多人在我面前走过。他们的身影无比模糊,以至于咫尺之遥我竟不能辨别男女。
我抬头有些奢侈的看着头顶上的寸光,半个身子已经陷入湖水中的黑暗。黑暗之中好像伸出无数个触手,不断的抚摸我的身体。
肺好像下一秒就爆炸,心脏跳动慢的快要停下,不确定下一次还会不会跳动。
再见了,结束你的痛苦吧!
我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耳语。是她吗?我不确定。
也许就这样死了吧!我的痛苦太多,多到我已经承受不了。现在距离死亡只差一个头身的距离。我的大半个身子都陷入黑暗之中。诋毁和诽谤都会随着死亡渐渐消失、遗忘,而且还有可能获得同情。若是运气好的话,有人愿意查清楚我的往事,能够帮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那就这样吧!
黑暗漫上了双眼,我停止挣扎。双眼也配合着闭了起来,往事一幕幕与我作别。
不!
我还不能死去。
黑暗中的眼神带着蓝色的光芒。那是生存的火焰熊熊燃烧。
这种事怎么能靠别人,我不能再逃避了。
厚厚的大衣就像一张牢笼,直接将我锁在里面。我不舍得抛下它,可它明明已经属于曾经,我们还那么执着是为了什么。
我要活下去!
突然间,我看到一双大手,从水面上直接伸了过来,一下子便抓住了我的肩膀。那双大手充斥着力量,手背上浓密的毛发显得整个人孔武有力,虽然我在水下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我也能够想到他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令我疑惑的是,这么深的水中,谁的手臂会这么长。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寒冷就将我给包围了起来。我似乎感觉到有人不断按着我的胸口,应该是再做溺水的心肺复苏。可我的肺里又是涨起来了一般,无比疼痛。像是一个快要吹爆了的气球,经由他按了几下,肺部再也支撑不住。噗的一声炸开,其中尽是黑水。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若是万箭穿心的话只能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
我依旧从病床上醒来,可是肺部仍然有那种炸裂的疼痛。
是梦吗?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身体抽筋了一样,瘫软无力。
撇了一眼衣柜,其中的衣服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难道不是梦,溺水事件是真实发生的!我的衣服也都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叠的很平整。应该是实习护士来收拾的。我的手机依旧放在床头柜上,它没有丝毫的动静,安静的让人绝望。
既然不是梦,我记得昨天我是带着手机去,手机也应该不能用了吧?我好奇的打开来看,有一条她的短信安静的躺在里面,就像是感情被暂时封锁其中。
短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我好想你,昨天石先生对我说你经历了一场小麻烦,可还好你比想象当中的坚强。放心,你一定会出来的,到时候你的一切终究会属于你。
什么叫小麻烦?
我只穿着病房发的单衣病房服,这样坐在床上有些凉。桌子上还放着饭菜,钟表上显示现在已经是早晨十点多了。房门上的玻璃窗投过来一片黑影,看来他们还是不放心我,又加派了保安。
那名保安可能听到了我的动静,推门便进来了。十分警觉的看着我的样子,通过对讲机说道:“通知陈医生,高医生醒了!”说完直接关上了房门,也不按例进行问询。
这倒让我有些惊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是我蓄谋已久的自杀,还是病情的并发症——发疯了。
对我来说真是讽刺,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精神科医生患精神病,放在哪个新闻报纸上都是一整个版面的头条。
陈医生到达的时间跟我所设想的一样,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冷漠的像一条无言的鲨鱼,那种寒冷会让患者望而却步。我记得疗养院明确规定过医生平日里的行为准则,跟患者说话的时候要做到微笑。想来也是可笑,疗养院这个地方的规定有时候真是有意思,也从侧面告诫新来的这些实习医生,钱可不是好挣的!
“昨天为什么要那样做,说说吧!”他走进门巡视了一圈,看到桌子上的饭菜还没有动,又说道:“这都凉了,我一会儿让他们给你热一热!”
我就坐在床上,将手机反着压在床头柜上。慢慢说道:“昨天是我脚滑了,没想到湖水那么深,我直接陷进去了!”
“如你所说的那样,你沉下去的那个地方确实不深,算下来勉强能够达到一米五都是多的,你就算失足跌落,也不能说就直接沉下去,绝对可以靠身体的完全支撑起来。难道你真想要解脱了吗?你的病情我绝对能够治疗,何必又这个样子,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吗?”
陈医生的话就是在偷换概念,以外部言语的力量试图改换我心中所想。我根本就不是寻死,这又怎么说的明白。就因为我是个精神病,所以一切的疯狂举动都被视为病发症。话语权永远在这个陈医生的手中,我没有丝毫办法。
我想不到一个圆满的谎言来搪塞他,只好以病人的形象隐藏自己,也想要将这件麻烦事给隐藏过去。
沉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经受他人诋毁之时。仿佛一颗心都在少油的锅中煎熬,不断升腾的青烟伴随着皮开肉绽的疼痛,所有的痛苦都集中在喉咙的一点上。你想要将疼痛给嚎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封锁了自己,那股嚎叫的内力只能在体内狂奔,冲的五脏六腑七荤八素,到最后继续回到那颗冒着青烟的心房,恶心循环。
他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再说什么。就像夏季睡觉时候的蚊子,不断的在你耳边嗡嗡乱叫,虽然这声音并没有什么,可它给你提供了一个令人厌烦的信号。他就在我耳边断断续续的说着,我也知道我的后果是什么,无非是多加些药量。
“你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啊!”陈医生的脸色很臭,可能是知道我没有好好听他的“演讲”。“药剂还是恢复到原来的剂量吧!”
我知道他肯定会说这些,但当我真正听到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那柄无形的刀卡在我的脖颈上。后背一身的冷汗,就像下意识一样。
“陈医生!”我还是忍不住来为我自己辩护。“我当时是不慎滑倒的,而且我穿的又厚,身体又弱,一时半会上不来也很正常对吧。再说现在天气又那么冷,湖水当中更冷,我一个激灵下手脚麻木也算是正常吧!”
我觉得我说的话滴水不漏,陈医生有些侧着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不知道再思考着什么,显得非常深沉。他的头发还是亮的反光,这两天这么冷,他还不带帽子,不会觉得冷吗?当然我又不管他这些了。
陈医生听完了,好久都没有说话,低头沉思着什么。我知道,我现在的药量大小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中。而且我还希望能够旁击侧敲的得到陈主任的口风——陈主任到底想把我怎么样!想让我死没那么简单吧!
“额”陈医生想了半天终于说到:“那行,既然你不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看你这几日的表现了,若是还有病情的反复,那药量就必须再加回去了。”
我听了以后长叹了一口气,暂时延缓住了我的死亡。
陈医生说完起身要走,我赶忙将他叫住,说道:“陈医生!别走!”
他先是停了下来,慢慢将头转了回来,慢吞吞的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我话都在嘴边了,就快要说出来了又咽了回去。要说的这种话需要多方考虑,不能有什么冲动的疏漏,那样的话到最后还是我的问题。
“主任有没有说过我的论文怎么样了,他说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其实主任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想他也不会细究这个问题,或许还能炸出些什么来。
“怎么了,怎么今天想问这些!”陈医生说着话,将整个身体转了过来,似乎是准备与我进行长篇大论似的交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上次主任来的时候说让我修改论文,我想以现在的我是修改不了了,所以我想问问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想看到我的理论就这样浪费了。”没一句话都是擦边球,有意让他们认为我想要放弃论文的所有权,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陈医生的嘴角微微扬起,如同脸部肌肉抽筋了一般,说是笑容的话那就太可拍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逃不过我的眼神,虽然动作只存在一瞬间,可内心的翻腾已经印入我的眼中。
“这个问题具体我还不知道,我帮你问一问吧,再说你不是有手机吗?这也是陈主任对你的照顾,你有事想要问也能够直接问陈主任!”陈医生的话也是滴水不漏,他自己可能也怕说错了什么话,直接将话题转移到主任的身上,也不啻为一条好办法。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便没有再问什么。陈医生倒是礼貌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见他白影一闪便走出了我的病房。
等陈医生走了以后,我才感觉是有些饿了,不过我还是先拿起了手机,手机的那一端藏着我所挂念的人。看到那条短信我还是很愤怒,她根本就不了解我遭受了什么,我就差一点就死在了湖底
想到这里又是一个激灵,当时救我的那只手到底是谁的呢?一般的保安根本就没有那么强壮的身躯,至少我见了那么多的保安,没有一个是那种样子。那只手像一个职业的拳击手,或者说是一名健美先生。血管都快要从手臂上爆了出来。
也是丝毫没有头绪,但我发现这一切的谜团好像都是从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世界过来的,它们不知不觉的害我,不知不觉的救我。我就好像是被一双大手抖起来空竹,被围困在这其中,就等着落地死亡。这一切的从中把玩的大手,就是石先生。
我气急败坏的编辑了一条短信给“迪奥小姐”发了过去。
你不了解石先生对我做了什么,什么叫小事,我差一点就死在了他的圈套之中。你这样说难道是跟他串通好了的吗?
尽管这种愤怒质问的短信发了过去,心中还是特别的愤怒。又过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感觉我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会不会对她有些伤害,再说我以前也不是这种易怒之人。都怪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诡异。我无从想象事情的来龙去脉。
起床后发现我的那件大衣没了,衣服也是实习护士从衣柜里重新拿出来的。上面的味道提醒我,这些衣服都是被洗过的。而且还是手洗的,我问道上面有一种独特的味道,这味道就是女人手心的汗渍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