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背后的种种,自然不是几个晒太阳的老头所能理解的。
两个老头都是本地人,自然看得清之前的种种变化,对于这狂暴突进的变化,最先惊恐而感觉不对劲的,其实是那些文人。
临近傍晚的饭馆里,人不太多,几个书生在喝着闷酒,讨论着并不顺利的考试,本乡已经停止发放的秀才月银,让他们看不懂的种种,这闷酒自然是话多酒少,说几句话吃一个花生,吃几个花生才就一口二锅头,谈论着是不是跑去南方依然在坚持着考秀才的地方,可是既然连科举都没有了,那举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去找个报社做个编辑,或者去学堂做个教师,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起码都是文学工作嘛,不丢人。
麦林缓缓喝了口酒,说道:“不瞒二位兄长,去岁我家那二亩薄田,也有些收成,但一计较下来,却还亏空了不少再这么蹒跚下去,我只怕只能回乡去守着了。”
“那是为何?”
“每年年尾之时,总是会有粮价高企的时候,直到夏粮才有缓和,但去年以来,一直到现在,粮价不但没有动,还往下走了,那一车车的粮食,从辽东到了天津下船,再运来帝都,贩售到各地,居然比本地粮食还便宜,我家本来按照原本的开销计算家计,这些天粮食卖不出去,正是着急了。”
“这不是与民争利吗,我等家传些许田地,正靠着这些田地才能养妻活儿,饱读诗书,可是总有奸商,在背后欺压百姓,哼……听说文庙等处,有人在征集签名,一起上书,要求朝廷尊孔尚文。”
“尊孔?你没听说吗,成国公家,差一点就将衍圣公世子杀死,最后不过赔了三千两银子,稍微训诫,就当场释放,衍圣公家里实在受不住欺辱,正要上告呢。”
“对,还有至今国中无主,才如此不成体统,我看啊,还是得想办法去拜在一位军帅门下,辅佐明君登基,到时候我等都是开国功臣了。”
“哪有那么容易,人家说了,共和了,没有皇上了,我们这些士子也无用了。”
“你们听说了吗,那位……不但搬出来了,还撤去了护卫,现在每日只是去那思陵上香,身边就是几个太监,一干老臣都不见了。”
“那可就……就是不知道,那么多忠臣良将哪去了,让帝室之胄流落民间,可惜啊。”
“麦兄,不如我等明日前去拜祭,转眼一出二月,天气渐暖,先帝爷的忌日也该近了。”
“是该去哭哭,先帝一生勤俭治国,只是有小人作祟,原本听说,先帝遗言说,文臣皆可杀,有些言过其实,但今天一看,衮衮诸公依然投身新朝廷的不在少数,却是……”
几个书生讨论的热烈,却见外面有人慢慢走了进来,打扮的粗俗,从门外大步走进,门口多了一辆铁车,虽然不大,却是有玻璃有火炉,甚至还有不少的鸡蛋壳,却是一个帝都非常流行的,卖煎饼果子,手抓饼的小摊子。
这车算是扶持就业的产物,半卖半送的价格很便宜,至于采买鸡蛋和煤的地点也都是平价,算是一个营生,以帝都的体量,也养得起过百辆这样的小车。
这汉子喊了声:“伙计,还是老样子。”
就坐在角落里,自己轻车熟路的拿起茶杯,大口大口的喝起早已备好的茶叶了。
这茶叶有个讲究,叫做高碎,也有教高末的,实际上就是茶叶店筛茶时筛出的茶叶末,这种碎末在别的地方是弃之无用的东西,在老帝都,却是贫民非常喜爱的茶饮原料。
忽然一个书生说道:“牛嚼牡丹,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三杯……”
三人都读过红楼梦,里面的描述自然是恶毒又小资,不过那汉子自然听不懂这些。
他忽然从腰里掏出一个袋子,似乎不轻,砸在上面,里面滚出不少的钱,以铜钱为多,银元更是不少,只见这汉子将银元挨个数数,塞进一个口袋,装在身上,之后才慢慢将那些铜子儿一个个数好。
一开始几个书生还没有在意,但那些银元满满一桌子,汉子数数似乎不快,只能数了十个,就放进袋子,不一会居然有几十个银元入袋为安。
店里的伙计端着一个木盘过来,笑着说道:“今个的生意真好啊。”
“是啊。”
他点了一个大饼,一大块熏肉,再有一碗面汤,就着面汤,将大饼卷了熏肉,开始咬一口喝一口。
“柱子哥,俺娘让我问问,这煎饼果子的活儿好干吗,要不我也帮你干呗,你这一天的出息,顶的上我们一个店子了。”
汉子喘了口气,说道:“就是累。”
“累也值啊。”
“我这一天起来,天不亮就和面,哪里人多去哪里,下夜班的工人,上班的工人,上学的赶不及做饭的娃娃,到了中午就哪里人多去哪里,还得让我浑家半路送几次鸡蛋和面糊油条,这一天,赚这么几两银子,你觉得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