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说到这顿了顿,看了看犹自跪倒在地的程越、刘无敌二人,继续道:“此次程、刘二人功劳甚大,孤对有功之人向来不吝恩赏,有意封程越为虎威将军,诸位以为如何?”
“侯王明鉴,末将以为不妥。”帐中仪同三司范桃棒高声道:“虎威将军虽为杂号将军,但程越方立微末之功,便得以队主之轻骤取重名,末将只怕军中将士多有不服啊。”
“范仪同此言着实令人不解,程越乃我中军队主,此番受封虎威将军,我中军上下都未曾说有异议,你却又为何在此横加阻扰?”中军都督侯子鉴朝侯景一拱手,扭头继续对范桃棒道:“这程越功大功小,侯王心中自有权衡。我倒要与范仪同说说另一件事,记得此前范仪同说过,若程、刘两人能凯旋而归,范仪同愿亲自为其两人解袍卸甲,持爵敬酒,不知可还记得此言?”
“侯子鉴,你!”范桃棒恼羞成怒,大叫道:“侯王座前,你怎可如此放肆。你只道他二人击杀六骑,却不道他二人为何只有首级铠甲,而无槊马骑弓?要我说,这六具首级是不是战功还尚未可知,难保这两人不是明里杀敌立功,暗地里通敌寇!”
此言一出,程越顿觉帐中气氛为之一凝,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直朝他与刘无敌两人看了过来,尤其那行台左丞王伟,两刀如刀似剑的眼神,直刺得他全身发寒。
“放屁!”刘无敌闻言大怒,身子一挺就要跳起身来。程越忙扯了他一把,朝范桃棒冷声道:“范仪同,你贵为领军大将,本当为我三军之表率,但你就因与我稍有嫌隙,便无中生有、颠倒黑白,苦心孤诣要致我俩于死地,实为程某所不齿。”
“程越放肆!”旁边一直冷言不语的中兵参军柳昕见此情景,忙上前呵斥道:“纵然你心中委屈,也不可如此犯上无礼!”说着,朝范桃棒摆了摆手,道:“范仪同所言不无道理,但以柳某来看,恐怕也过于苛责了点。”
说完,他朝帐中诸人团团一拱手,慢条斯理地说道:“秀容马、金丝槊、铁胎弓,此乃秀容骑得以名动天下的三大利器。而据柳某对秀容骑的了解,对于战死的同袍,曝尸于野者不乏其例,但资器于敌者却未有耳闻,范仪同之担忧未免太过了一些。”
“好了,此事无需再议,”侯景淡淡地说道:“既然范仪同以为虎威将军之号赞不宜封赏,那便缓一缓再说吧,但程、刘二人有功,孤自会按例赏赐,你二人且先起来吧。”说完,侯景朝程越、刘无敌两人虚抬了一下手臂,道:“之前孤曾许诺你们,此番得胜,之前犯纪之事一概宽宥,永不再叙,孤定不食言。至于将刘无敌调入程越队中一事,实乃中军内务,孤无异议,你等自去找主将办理即可。你等可还有其他要求?”
“多谢侯王体恤!”程越躬身答道:“侯王恩赐已厚,卑下等不敢再有其他奢求。”
“你倒是容易满足。”侯景笑着点了点头,道:“不过,既然驳了你的将军之号,你可不能因此怠慢了军中之事。据孤所知,你队中人不满员,孤特赐你便宜选裁之权,你可任意在中军挑选…。。”
还未及说完,一旁的行台左丞王伟突然出声打断了侯景的话:“侯王,卫士已将酒食奉上,何不趁此一飨帐中诸君?行伍之事,稍晚些再议也不迟。”
侯景颇有些疑惑地扭头看了看王伟,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便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伸出双掌重重一击,大笑道:“好!来来来,上酒!今日孤就借着两位勇士的余威,与诸位共谋一醉!来人,先赐二位勇士斗酒彘肩,以壮其功!”
说话间,两名近卫一人提着一卮酒一大条彘肩放在程越和刘无敌身边,刘无敌心中憋闷无由发泄,见酒肉在前,站起身来提起斗卮,猛猛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水一下肚,顿时激得刘无敌一声狂吼。他吃得兴起,见彘肩颇大不便撕咬,伸手往身前一扯,把披在身上的两裆铠前身那一片巨大的甲片扯下来扔在地上,将彘肩横放其上,操起放倒在地上的大铁戟,就着那锋利的小枝,将肉大片大片地割了下来,一口酒一块肉,顷刻间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
“好!”侯景见了,大喝一声道:“真不愧为孤之樊哙!壮士!再给他斗酒彘肩!”
“侯王视他为樊哙,可他未必视侯王为汉高啊!”侯景正为刘无敌高声喝彩时,忽听得耳边响起王伟那不冷不热的声音:“程、刘二人不可久留,愿侯王尽早图之!”
“啊?什么?!”侯景手一抖,差点将端在手中的酒爵掉在地上,他扭头看着王伟,惊愕地问道:“王左丞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