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临近期末,最后两次社会实践,简爱一进病区便抢着给其他孩子喂食,任由那女孩“姐姐、姐姐”地叫也不扭头看一眼。有同学看不下去,劝她:“没几回了,陪她再聊聊吧。”她便过去问候女孩一下,趁她没抓自己袖子赶紧走远,如此躲过了最后两个周六。
这次社会实践的效果令校方和院方都很满意,于是下个学期的6月1日,这批学生又被派去和孩子们一起过他们的生日。听到这次没被配到二楼的病区,简爱长出一口气。生日联欢结束,她忍不住找去二楼的同学打听那女孩的情况,同学告诉她:“挺好的,咱们班两个同学陪着她呢,特开心。”开心?开心就好,那说明她已经把我忘了吧?简爱这样劝慰自己。
多年以后,每逢想起这桩往事,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态,简爱都悔恨万分:我那时是多么任性和愚蠢啊!那个无法行走、可能永远下不了床出不了楼的女孩,多么想通过我了解窗外多姿多彩的世界,我却把那窗户严严实实地关闭了。特别是后来总结福利院实践经验的主题班会上,她还因为陪这女孩谈天说地而受到表扬,更有同学把他作为此次活动的先进典型写进朗诵作品中。其实她在学校还跟同桌抱怨那孩子难缠呢。
高中毕业后的十多年里,简爱没再去过那家福利院,而那个残疾而求知欲旺盛的女孩,成了她心头久久无法释去的重负。直至这次她供职的大学筹划社会实践活动,她心血来潮地想到了福利院,并极力促成双方的合作。其间她几次到福利院,都没有见到当年的那个女孩。自然,依她的年龄,如今她肯定不会再待在这里了,而且简爱自心底害怕再次面对她。但福利院里有很多和当年的女孩有相同遭遇的孩子,发动自己的学生怀着爱心帮助他们,也可当做简爱的一种补偿方式吧。
大年三十儿,公交车的车次减少了,乘客也不多。天黑透了,刑天一身便装坐在靠近车门的座位上闭目养神。“您好,这是您的孩子吗?”他的耳朵捕捉到前车厢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双眼即刻瞪起。
一个刚上车的年轻女子握着扶手,立于一个在座位上睡着的男孩旁,分别询问坐在男孩前后排的人:“您好,这是您的孩子吗?”被问的人均摇摇头。女子便轻声唤那男孩,又轻轻拍他两下,最终弄醒了他。“小朋友,你哪一站下车。”男孩回答的声音很小,刑天没听到,只听到了女子接下来的话:“好,困的话你就继续睡吧,等你到了站我叫你。”
女子约莫二十上下,披着朴素的棉大衣,戴着副眼镜,像是个大学生。她声调柔和,借助昏暗的车内灯光,刑天观察到了她脸上的诚恳。
刑天打个哈欠,继续闭目养神,任由外面五颜六色的彩光映到眼皮上,这时耳边唯有公交车的隆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