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但丁走近,李芸清快步走上前,两人目光一对,接着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还没开口,但是但丁感受到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关切。
“你吃饭了没有?”李芸清指着旁边一排的快餐店问,“我带你先去吃点东西吧?”“不用了芸姐,我……我不饿,我在车上吃过了。”这话有一半是假的,他没在车上吃饭,不过也真的不饿,因为满腹都是烦恼。“哦……那好吧。走,咱们上车。”
李芸清的小轿车驶上了马路。但丁见她的注意力仿佛完全集中在了路况上,便主动说:“芸姐,对不起。”“别这么说。”李芸清继续盯着路面,道,“这事的具体情况,警方把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说起来,这是你为了中心而面临危险,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不,不用的……我是说,还要麻烦你今天来接我。”“这你就别客气了。我也能明白你为什么让警察联系我而不是联系你父母——如果他们当时听到了这件事,得多为你担心啊!”“哼哼。”但丁轻微地嗤笑了一声。
“对了,宋大夫怎么样了?”但丁又问道。李芸清绷了一下嘴唇,说:“好多了,身体已经基本复原了,但留给他的心理阴影还是很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一撞太狠了,你说这会不会也是郑浩辉安排的呢?”“呃,警察怎么说?”“他们调查了以后说这就是场事故,是小面包司机酒驾造成的。可是……可是真的就这些吗?如果没有你这次的遭遇,我可怎么也不敢想象郑浩辉能策划出一场要了几十个人的命的谋杀案来啊!现在想想,前些天那几条轰动的微博应该都是他的宣言,还有那条短信。唉,他们事前为什么不查一查这些线索呢?我也是,干嘛不把他的短信交给警察让他们去调查呢!”
事实上,作为中心的负责人,不管愿不愿意,李芸清想到的都要比此刻说出来的更多。警察并没有告诉她此案的死亡人数,“几十个人”是上车时但丁悄悄和她说的。现阶段这个案子还在调查过程中,一旦调查结束公之于众,如此大的死亡人数必然引起社会震惊,而凶手曾是中心的救助对象和志愿者,即使警方确认他的犯罪行为与中心无关,媒体也难保不会闻风找上门来。届时中心可能面对什么样的舆论压力,声誉是否会受到影响,都是未知数。
“我可怎么也不敢想象郑浩辉能策划出一场要了几十个人的命的谋杀案来啊”,李芸清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但丁下意识地“嗯”了一下——他原来也不敢想象,现在则更加坚信不完全是那样。没错,他一心要杀掉他爸爸及其“同类”,也的确这么干了,颜料、油画、空调的温度和上锁的礼堂大门当然也都是他的“杰作”。这一系列残酷的手段步骤连贯且特征明显,使人很容易产生郑浩辉一手导演整起案件的印象。然而但丁在脑中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将这场谋杀像拼图一样重组起来时,却发现目前这张图上存在着几处微小的缺口。
当真以为,在火车上但丁闭着眼仅仅是想通过噪音来驱除烦恼吗?实际从昨晚在下榻处收拾东西时起,他尽管情绪仍在波动,思维已经渐渐活跃起来。他开始对案发当晚的种种情景进行追溯和分析,并把这个作为摆脱原先由此带来的惊吓和恐惧的解药,而渐渐地他从中果真意识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回北京这一路上,他一面接受噪音的洗礼,一面始终让自己的思路保持运转,将所有的可疑痕迹打磨得越来越清晰。
这些痕迹或许极易被郑浩辉令人发指的行为所遮蔽,但它们却折射出促使这一谋杀计划得逞的另外一部分必要伎俩,至于这些伎俩,但丁坚信是不论郑浩辉有着怎样出乎人们意料的想法和胆量也无法掌握和运用的。
对此,他已经初步有了自己的判断,哪怕是在下火车和上李芸清的车的时候,他还在斟酌判断中的合理与不合理之处。可惜的是他一时无法把一切报知犯规小组的“同事”们,毕竟自己昨天才走出公安局,又属于涉案人员,难保警方根据办案的正常习惯对自己抱有怀疑,从而留意自己的通讯。这种时刻即使是发送密码短信,也不免会招致他们的“关注”,纵然自己被当成郑浩辉同谋的可能性不大,暴露了小组后果可就非常严重了。
“芸姐,你知道,我本来请了十天假。”他对李芸清说,“这次回来,我想……”“你先回家休息三天。”李芸清干脆利落地说道,“中心的事情不必操心,你去之前和回来之后请假的日子,补助照发。”“哦……”但丁觉得没什么可说了,便道,“谢谢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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