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不懂那一声嚎叫的意思,甚至那声波的震荡让他有些心惊。他抬头看着天坑上的天空,刻意压抑着自己加快的心跳,仔细揣摩那声音代表的含义。
娜娜却听出来了,那是父皇在召集群龙集合的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归龙群。她向下又看看,看见他正专心听着这声吼叫。她心中有些不甘,但还是缩回脖颈,转身而去。
又是长长一声嚎叫传来,天空处扑腾起几只飞禽,如黑漆漆的斑点划过湛蓝的天,快速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只余下那片孤零零的天。巴巴目光下移,这才发现那洞口处的霸王龙不见了。他嘶哑焦急地也叫了几声。他的中气还没得到恢复,他嗓子的疼痛还没过去,他的叫声太微弱了,以至于只在天坑中回了一两声,就被瀑布掩盖了。没得到回应,他颓废地跌坐在浅水区。
但她听见了他的吼叫,再一次把那声音牢牢记住,沙哑、苍凉、焦急、不甘心。
娜娜回到龙群,从妈妈处得知:寒冷的冬季要来了,为了食物,为了种群的生存,龙群要迁徙了。她跟在妈妈身后,回头望向一个地方,心不甘情不愿但又必须地随着众龙离开了这处曾经的栖息地。她还在后悔呢,没有把所有的藏肉都扔到天坑里去。
巴巴又注目了半天,仍不见自己渴望见到的身影,软绵绵怏兮兮地涉水而过。当他的精神感情没有了寄托后,他的本能驱使他走向那些肉嘎嘎。吧唧吧唧,一番大快朵颐,他还嗅闻出那堆血腥中那一丝淡淡的奶香之气。他深深地记住了这种芳香之味。
冬天没有打任何招呼就呼啸而来了。
霸王龙皇,从各种身外环境的信息和自身内部的感觉中,早早查知到这次寒潮的可怕,没有令那些发情的雌龙生下更多的龙仔,以免日后的伤亡,只把一片父心放在娜娜等十数只幼龙身上;并且早早就下令,迁移往山下稍温暖之地;对于地域争夺,霸王龙皇已经觉得不是问题,这种自信霸王龙皇还是有的;关键在于安定下来后,食物是否充足,窝是否足够,等等问题;当然,还有新霸占来的那些妻妾和原有妻妾间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等等这些鸡毛蒜皮的内部管理事物,这一二年,霸王龙皇觉得自己对这类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巴巴一直被困顿在这片天坑中,他一点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冬天有多可怕,每天还站在水中的那块河石上,痴痴地期盼着洞中那个身影的出现。一天,不见。两天,不见。三天,仍不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更让他有所期待。有了这种等待的信念,他开始四处狩猎。那些对冷格外敏感的昆虫,渐渐丧失逃逸了本事,乖乖进入他的魔口。那些恐龙鸡,也丧失了在丛林中躲闪腾挪飞跃的本领,一只只成为他的饕餮大餐。
但那一天终究来临,瀑布被冻成了冰凌,挂在崖壁上,绿丛都穿上一层晶莹的外衣,潭水凝成厚厚的冰层,足以让他自由穿行。天坑变成一处雪白晶莹美丽的世界。
巴巴感到新奇,兴奋地四处查看,仿佛是一个第一次看见冰雪的孩童,兴高采烈地玩雪溜冰,哪怕摔倒一次又一次。但这种鬼天气,让他完全没有了食物。他不再感到新奇了,而是感到了一种残酷的生存威胁。他不得不蜷缩在自己窄逼的洞穴中,擞擞抖动不已,而且还不敢乱动,以免散失和消耗了更多的热量和能量。每天正午,在他感觉是日头稍暖和时,他才会出来巡视自己的领地一番,面对空无一物的天坑,面对冰雪世界中这一处囚牢,他实在感到无能为力,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竟然好像进入了半冬眠状态,浑浑噩噩昏昏沉沉。
怎么可能?我可是从不冬眠的霸王龙呢!巴巴试图站起来,但他发现自己好像得了软骨病,后爪使力,前爪扶壁,头也支地,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立不起来了。他有些绝望了,在他昏死过去的前几秒钟,他心中对着远方呢喃:你知道我在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