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匹杂花矮脚马终于可以不用拉车了，驮着孙铿得得得地往前跑，去前方探探路。</p>
伤员们能步行的都下来步行了，毕竟谁也没那个脸自己坐车上，让大明皇帝陛下来给他们推车。</p>
“刚才，你怎么不再审问一下？”徐胜问到。</p>
“审问什么？”朱由检冷笑了一下，“那个周钟，当日在齐化门外的嘴脸，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再多问下去，我怕我真的就相信了。”</p>
“说实话，看他刚才那么卖力的表演，我都差点信了。”徐胜说到。</p>
想了一会儿，徐胜又问到：“陛下，等到了南京，那些人就跟周钟一样，说不定比周钟更无耻，更阴险，你怎么办？总不可能将他们全杀了吧？”</p>
朱由检一时没有回答。</p>
在崇祯元年的时候，他刚踌躇满志地登上皇位。</p>
那时候，他以为崇祯元年是过去历来最好的一年，但一定是未来以后最坏的一年。再坏也坏不过崇祯元年了。</p>
崇祯二年，他发现自己错了，崇祯二年才是最坏的一年。</p>
到了崇祯三年，他发现自己又错……崇祯四年、崇祯五年、崇祯六年……每一年都比每一年更坏。</p>
不光年景如此，人也是这样。</p>
刚开始登基的时候，他觉得魏忠贤实在是太坏了。天底下就没有比魏忠贤更坏的人了吧？</p>
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p>
韩爌这糟老头子才坏呢！</p>
过了不久，他发现自己又错了！</p>
温体仁才他妈的是天下第一坏！</p>
又过了不久，他发现天下居然还有薛国观这么坏的人！</p>
还没等他从赐死薛国观的悲伤中清醒过来，他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信赖的周延儒才是最坏的……</p>
还有比周延儒更坏的人吗？</p>
没有了吧？不可能有了！</p>
直到他进了一趟诏狱，看见了陈演和魏藻德……</p>
所以说，永远都不要低估了人类的下限和无耻程度！</p>
朱由检现在也是个熟读《明史》的人了，虽然说这本史书出自于满清之手，对于大明的臣子多有恶贬，但苍蝇不叮无缝蛋……总不能钱谦益其实是个忠良？或者史可法是个兵法大师？马士英一心为国？江北四镇齐心协力……</p>
说实话，南明那一摊子，唉——</p>
朱由检这几日将《南明史》看来看去，总想撂挑子。</p>
要不就不去南京了？</p>
转道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也才33岁，还年轻嘛！</p>
汉高祖起兵时都47岁了，自己还是很有优势的！</p>
徐胜不知道，自己问这一句话，让朱由检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p>
……</p>
杂花矮脚马得得得地跑了回来。</p>
隔着老远便听见孙锵在马背上大喊：“坏了坏了坏了……”</p>
“怎么了？”候恂在前面拉着板车，闻言放下肩膀上的绳子，迎上去问到。</p>
孙锵打马路过他的身边，一直跑到板车后面朱由检的面前，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流民！流民！”</p>
徐胜心中‘咚’地一声响。</p>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德化要将他们约过来了！</p>
杀王德化的时候他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p>
重机枪的火力凶猛已经不是秘密了，在这种情况下，王德化还敢硬顶上来，到底是为何？</p>
他送得也太容易了！</p>
这下他明白过来了，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纵着，将他们引入了这里。</p>
一开始还不觉得，这行了半日了，左右两边都是茫茫无际的湖泊，除了向前，便只能后退。</p>
……</p>
未过多久，便见地平线上，一片黑压压的蝗虫慢慢地蔓延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