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张溥墨宝这么一洗礼，竟然真就静下了心来。恍恍惚惚间醒来，才发觉日色已暮。</p>
于是吩咐管家去准备车马，打算去青衣巷的白园，与那白园主人手谈一宿。</p>
趁管家去准备的间隙，马士英又重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安排，觉得颇为妥帖，应无疏漏：</p>
明日，朝廷大军将兵分两路向南京进发。</p>
一路由镇海大将军郑鸿逵率领，沿长江西进，从瓜阜对岸登陆，攻打南京玄武门；</p>
一路由忻城侯赵之龙率领，经常州、镇江到达南京城西20里处的淳化，与那里的义军统领‘推倒天’汇合，然后合力西进，攻打南京东华门。</p>
南京城内，保国公朱国弼将率兵响应，趁守军不备，夺取东华门。</p>
与此同时，左良玉的陆路大军也将从西面太平府发起进攻，消灭驻扎在当涂的高杰大营。</p>
左良玉的水师亦将于明日包围采石矶，限制住那里的水军。</p>
水军都督黄蜚虽然并未答应要参与举事，但也没有直接拒绝。昨日又通过下人送来一杆千里镜，一颗橙子……不就是乐见其成的意思吗？</p>
想分果子，却又不想出力！</p>
黄蜚这滑头，本来就是辽将，在新朝根基不稳。如今还想左右骑墙，未来的朝堂上，怕是没他什么位置了！</p>
马士英腹诽了一通黄蜚，暗自在心底将他排挤出了中枢。</p>
这边管家却已经是将随从车马都安排好了。</p>
管家到底是个忠心的，也知道些内幕，临出行时多嘴问了一句：“老爷，明日怕是要早起，不如今晚早点歇息吧？”</p>
“哈哈！”马士英峨冠博带，形意高古。大笑了一声，说到：“你这惫懒货，想要去睡自去睡便是了！我约了白园主人手谈，明日下午，诸事底定，咱们随陛下去南京也就是了！”</p>
那管家苦笑了一下，便也不再劝。</p>
江南士子，学问高，意气重，每多放浪形骸，荒诞不经。老管家也是见得多了。</p>
据说古代就有个名叫谢安的大人物，前方将士在打仗的时候，他作为全军统帅，还在家与友人下棋。随后全军大胜，仆人传来消息时，谢安淡然不动，继续在棋盘上落子。友人问他，刚才仆人回来说什么，谢安风轻云淡地说：“无它，小儿辈已破敌！”</p>
这就是名士风范！</p>
读书人的风度！</p>
老管家侍候过几场诗会，所以才知道这个典故。</p>
不过老管家心中时常在想，若是当时那位谢将军的部下打了败仗，他还会不会一边落子，一边风轻云淡地与那友人说：“无它，小儿辈俱被杀矣！”</p>
……</p>
一顶墨绿色小轿，轿身描了金线，绣了白色祥云和飞鹤，顶上一颗红色玳瑁珠，湖蓝色的绸缎包裹着抬轿的轿杆。连抬轿的轿夫都穿着簇新的衣服，将脸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般高矮，胖瘦整齐。</p>
七八个随从，五六个箱笼，一前一后两盏通红的灯笼。</p>
脚下是青石铺叠的平整路面，两侧俱是高墙。</p>
苏州与南京相隔不过300里，但是南京的月光比苏州的月光更白，南京的曲儿也比苏州的要软，连秦淮河的水都比苏州河的水要暖。</p>
马士英坐在轿里，看着从轿窗里透进来的白色月光，手中捏着那位白园主人相赠的画扇，心却飞回到了十里秦淮。</p>
啧啧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