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民谣颂春宵: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暝不复曙,一年都一晓。</p>
既是“愿得”,便只是美梦罢了。</p>
梦醒之后,长夜褪去,温存便在光天化日之下,熔炼成汹涌的暗流。</p>
“所以亚父你呀,到底不要醒来的好。”</p>
日光透过窗棱投一缕在榻上,将发丝照得根根分明,亮如银线。</p>
蒋兰宫侧卧,指尖轻轻捋过杜萦回鬓角,眼眸细看过他平静的睡颜,来回往复,不知疲倦。杜萦回被他凉凉的手指撩得痒,惺忪之际,无意识地按了按卧在怀中的身子,便又安心闭眼沉息地睡下去。</p>
醒了还赖。蒋兰宫想着,小劲儿在他脑门弹了一指。</p>
杜萦回皱皱眉,勉强睁开眼缝。</p>
蒋兰宫拄着面颊,稍稍撑起/点上身,依然把手在他的脸上蹭着,尤其爱拨弄杜萦回鬓上那几丝抿不掉的白发。这小动作在杜萦回眼里媚态百出,不禁惹起一身子晨力,人也跟着清醒了。</p>
“看什么呢?”杜萦回方要欺身摆弄他,忽见蒋兰宫瞧得如此认真,想到也许只是在看单弦这副皮囊,便不大高兴。</p>
“亚父想不想知道,单弦这双眼,在他属下间被称作什么?”蒋兰宫果然在看这张皮。</p>
“什么?”杜萦回想不到形容大小眼的好词。</p>
蒋兰宫煞有介事道:“‘雌雄金睛’。”</p>
杜萦回眯上一只眼不忍卒听。</p>
蒋兰宫笑得贼兮兮。</p>
“别提了。”杜萦回醋意满满。</p>
蒋兰宫柔声哄道:“有何大不了的?亚父就算换了皮囊,也还是亚父。这皮囊状貌如何,便也属于亚父。”</p>
杜萦回气哼哼:“我是单弦。”</p>
蒋兰宫笑出声:“别闹。”</p>
杜萦回搂过他打了个滚,缠了一会儿,外面叫早的便请安来到。蒋兰宫把杜萦回踹下床,合衣起来梳洗。</p>
“今日有朝会,我事多顾不上你,你自己随意走动即可。”蒋兰宫从铜镜里瞟着他,“一会儿早点回你的住处去,别让他人瞧见你在我这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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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我不能去?”杜萦回盘腿坐榻上,意兴阑珊。</p>
“你不合适去。”蒋兰宫对镜挽髻,戴上玉簪小冠并敞口镂银丝弁,端方雅正。</p>
杜萦回记起自己被贬,是不合适去什么朝会。</p>
他看着蒋兰宫背影,那镜中竟仿佛映出自己生前面孔,一双纤纤素手从背后探来,将三千青丝合握,为他束起高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