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顿觉不妙,赶紧抱着衣服桶灰溜溜躲远。</p>
陈远亭终于得到清净,可又磨了两下剑,手却停住了。</p>
他也对如今的一切感到意外,蒋殿得到的地位,究竟是靠功劳,还是靠杜萦回的喜爱?</p>
喜爱更多一些罢。</p>
陈远亭做了那么久的首席弟子,却觉得与如今这个杂役身份本质上没多大区别。仿佛以首席弟子作为进入辽肃府的开端,也成了他一生的终点。</p>
杜广平从未将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培养,却更像是在训练一个少言务实的打手。</p>
唯有苛刻的修炼和功法上的吹毛求疵,却未曾指引过他此后的人生。</p>
因为他陈远亭,根本就不配有自己的人生。</p>
他只需要在杜广平成功上位做宗主之后,死心塌地服侍对方数百年而已。</p>
对此,陈远亭早就明白了。</p>
早到杜广平从那么多世族出身的内门子弟里,选中他这个低贱的俗商遗孤开始。</p>
他也曾将所有的一切寄托在杜广平身上,他曾经的全部也都是杜广平施舍来的,并不比蒋殿对杜萦回的攀附高贵在哪里。</p>
——可是至少要有个底线吧?</p>
——难道为了维持那份喜爱,什么都能做吗?</p>
那间不准他们轻易靠近的帐子里,蒋兰宫或许正柔弱无骨地滑进杜萦回臂弯,巧笑倩兮,用那嫩葱般的手指拨去肩头衣衫。</p>
陈远亭想到这儿浑身汗毛竖立,突然回过神来。</p>
太阳已然落尽。</p>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埋头攥紧剑柄。</p>
“明日还需备办启程,远亭兄回去歇息吧。”蒋兰宫披着斗篷走向河岸。</p>
“为何你没与宗主在一处?”陈远亭回头警惕。</p>
蒋兰宫有些疑惑,走来问:“为何?”</p>
陈远亭莫名不安,放下手头工具,站起来随时准备躲开。</p>
蒋兰宫见他紧张的模样,浅浅苦笑:“原来大家都觉得,这个时候我该与亚父在一处么……”</p>
“你来此地作甚?”陈远亭仍不悦。</p>
“遛弯。”蒋兰宫抬头看着他,“偶遇远亭兄夜间独行,自然不能视而不见。”</p>
陈远亭不相信是如此单纯的理由,扭头沉默。</p>
“远亭兄请回吧,此乃军师令。”蒋兰宫说着命令,嘴角却弯起温柔的微弧。</p>
陈远亭俯身取物,抬眼瞥了一下蒋兰宫。</p>
那纤细的背影已沿着河走去,不再有片刻停留。</p>
陈远亭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