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萦回不知何时开始看出来的,或许是在蒋兰宫在锦官城昭烈庙说起托孤开始,又或者在竹海业障渊中拒绝了魔体之后,在云梦泽的船上谈到那只以身饲子的蜘蛛。</p>
只是这次蒋兰宫的后路,不再是给自己。</p>
“仇恨?”蒋兰宫疑惑。</p>
“兰宫,祸世劫早就开始了。”杜萦回抱紧他,低头抵上他的肩膀,“从你不经查问便血洗仙门,以这大瓮沟铸成剑冢之时。你不想让祸世成真,可八州如今人心惶惶全部将矛头指向了你,人只会越杀越多,战火波及八州,必是世间大祸。”</p>
“只要对无尽洞天而言不是祸,便足矣。”蒋兰宫说,“怨恨的矛头指向我一人,那便最好不过。”</p>
“你想用你一人的命,换那些骂名一并拖进坟墓。”杜萦回说,“你都不问问我答应不答应?”</p>
蒋兰宫不语。</p>
“求你。”杜萦回不敢放手。</p>
“亚父。”</p>
杜萦回无法应答。</p>
若不紧紧咬住牙根,一定会哀嚎出声。</p>
“亚父,”蒋兰宫说,“好多人说过,我会遭报应的。”</p>
杜萦回拼命摇头。</p>
“但其实,那才不是报应。”蒋兰宫扭头贴在他鬓角,“无论杜驿的讨伐也好,何堂主要当面对质也罢,都是他们同我之间的恩怨。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因我而血流成河之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也不可能弥补。即便任何人替天行道杀了我了,逝者的恨意也算不得报在了我身上。”</p>
他冰凉的手扣在杜萦回脸上:“亚父,只有你是我的报应。”</p>
杜萦回心尖猛地撞痛。</p>
“你到之前我不会死,我也不想死。”蒋兰宫说,“大道成就之前我会一直在无尽洞天等着你,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亚父还觉得我罪无可恕,那么就由你来亲手了结我吧。”</p>
“我不是要你死……”</p>
“但你是对的,没有办法洗刷我犯下的杀孽。甚至连死都不足以弥补我在他人心中积累下的仇恨。”</p>
蒋兰宫轻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