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雁春犹豫了片刻,目光仍然不时向柳清雪剑鞘上瞟了瞟。最终他叹了口气,点头道:“罢了,就都依照姑娘的意思。看在咱们合作关系也不是一两次了,侯某就再送姑娘两成的份数。”
柳清雪轻轻点头,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侯雁春跟在她身后,一路将她送出去。
两人走到大厅中央,忽然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撞到了柳清雪身上。在旁边行走的柳清雪看得清楚,明显是一人特意伸脚绊倒她。
柳清雪目光微寒,扶着那妇人站直,凛冽的目光扫向伸脚的那人,几乎就要开口质询。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这人原本跟在这妇人身后,五大三粗的,似乎是这妇人的跟班随从,只是若真如此,他又怎会故意绊倒这个妇人?
这一犹豫的片刻,柳清雪还未来得及发作,那妇人就扶着柳清雪,拉了拉她的衣袖,暗暗在示意她不要说话。柳清雪有些莫名其妙,这时候伸脚那人也冷冷地看了柳清雪一眼,然后笑着对那妇人道:“二夫人,没事吧?”
他说话时,“二夫人”三字喊得尤为响亮。侯雁春抱着职业习惯的微笑,仿佛没看到那侍从一般,向妇人行礼道:“今日是清魄散到货的日子,苏夫人又来给侯爷买清魄散了?”
那妇人站直了身子,端庄回礼道:“是啊。侯爷一向火气重,总得这清魄散才能去去火,否则到夜里总是头疼。只是这药材只产自北境,这还有劳侯掌柜了,每半个月都帮我从这老远采购些清魄散。”
柳清雪打量了一下妇人手里一个瓷盒,似乎温度极低,还在往外发出淡淡白气,表面结上一层水汽。这清魄散柳清雪在北境自然见过,也知道这东西储运困难,暴露在日光下,片刻就会失效,只是没想到离北境数千里的地方,还能见着,福昊商行果然有些手段。
而听侯雁春的称呼,这妇人姓苏,却是侯府的夫人。柳清雪只听闻侯府长夫人是西荒族人,也不姓苏。眼前这妇人的地位,似乎没有她身份来得尊贵,柳清雪微微皱眉。
“夫人言重了,好在刚刚夫人没有摔倒,否则这月的清魄散怕是要泼倒一地了。”侯雁春不顾那侍从阴沉的脸色,仍然呵呵笑道。
苏夫人只淡淡笑着,扭头温柔地对柳清雪说道:“我脚扭了,麻烦姑娘把我扶到门边好吗?”
柳清雪愣了一下,轻轻点头,扶着那苏夫人的手臂,缓缓向门外走去。此时两女背对着苏夫人的侍从和侯雁春,苏夫人突然低声说道:“姑娘莫要招惹这人。名义上他虽然是我护卫,却从不听从我的意思。他身手了得,姑娘若为我与他起了冲突,实在无谓。”
柳清雪诧异地看了看苏夫人,只见她始终低着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如此为一个陌生人着想,甘愿自受委屈,两人只不过萍水相逢,柳清雪顿时有些感动。不知为何,柳清雪突然想到已经故去的柳夫人,尽管苏夫人和她长相全不相似。
许是这种莫名的温暖,柳清雪不自觉地抓紧了苏夫人的手。苏夫人轻轻“咦”了一声,有些讶异地扭头看了柳清雪一眼。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苏夫人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柳清雪的手,松开手去,向侯雁春行礼道:“侯掌柜,告辞了。”
侯雁春微笑着回礼后,她领着那侍从,消失在街巷尽头。
侯雁春送走苏夫人,注意到柳清雪神情有异样,问道:“柳姑娘怎么了?”
柳清雪看着那个有些纤弱的身影,问:“侯掌柜,那是谁啊?”
“镇原侯府的二夫人苏萍夫人,怎么?姑娘认得?”
“不,不认得。”柳清雪迈步向前,向与苏萍消失的相反方向走去。
侯雁春看着柳清雪远去的身影,笑了笑回过头来,已经有一个清瘦的人影站在身边,阳光下,这纤瘦的影子被拉成长长的一截。
“先生。”他微笑着行礼。
那清瘦人影淡淡说道:“辛苦胡掌柜了。”
“先生才是辛苦,这一路奔波劳碌,还未来得及歇下吧?”被称作“胡掌柜”,侯雁春没有任何讶异的神色,只是嘻嘻笑道。
那人影不答,看着远处失神。侯雁春打量着这所谓“先生”的神情,试探着问:“先生这次急着回来,是大当家有什么新的吩咐么?”
“也算不上什么吩咐,只是这里还有劳胡掌柜多多关照,总会那边,也不会亏待了胡掌柜。”
侯雁春笑容更加灿烂,点头道:“那是那是!”那清瘦身影转身走入商行内,侯雁春挑了挑眉。此人并不是商行内的人,却一路从平州跟了过来,除了向自己传达那个神秘的指令,也没领个一官半职,只是个闲云野鹤般的存在,很多时候都不见人影,侯雁春原本都以为他已经去向大当家复命了,今日却又冒了出来。在大当家的书信中,还尊称他为“先生”,似乎深受倚重,属实神秘得很。
不过侯雁春只笑了笑,喃喃自语道:“管他谁谁呢,反正也不会挡咱的财路!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