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雪三两口扒拉完碗里的汤面,便又骑上马,复又向北而去。陈烨刚刚赠送的剑被她用绳子系住搭在马背上,而用了数年的轻剑雪影她也舍不得丢弃,被塞在马臀上的包裹里,只露出一小截剑鞘。
月关距离朔州南部的北望城不过十多里,柳清雪御马而行,日落之前便能望见飘飞的雪花中北望城的轮廓。
但令柳清雪讶异的是,在这种天气,北望城的城门外,居然有人稀稀落落,直接坐在已铺上一层薄雪的地上。这里足有一两百人,都是军旅的打扮,清一色的军用钢刀,即便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钢刀也不离手,柳清雪骑马经过的时候,他们都警觉地回头望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没有多余的杂音和动作。
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柳清雪脑海里闪现过这样一个念头。
她缓缓向城门靠近,穿过这片人群和呼呼的风声,忽然隐隐听清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有少年不忿的喊叫声。
柳清雪扭头望过去,视线越过呼啸在寒风中的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少年朝着城墙上叫喊,旁边还有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少女娇小可人,老者瘦削却挺拔。
“我都说了我是柳滨远,还要怎么证明!名字又不写在脸上!”柳滨远在城墙下似乎神情激奋,扯着嗓子吼将声音送到城墙上。只是城门紧闭,守卫们也无动于衷,似乎没听清柳滨远的声音,或许听清了也不以为意。
看着风雪里的少年,柳清雪嘴角微微上扬。她缓缓策马走近。柳滨远身边的封剑北最先发现她,他扭过头来瞟了柳清雪一眼,挑了挑眉,旋即又转回头去,神情间居然有笑意。
“后边二十步,敌袭!”封剑北轻轻吐出几个字,只有左近的柳滨远能够听见。
几乎是下意识地,柳滨远一只手摸到背上的逐星,另一只手搭上马背上的箭囊,一边迅速地转身,一边弯弓搭箭射了出去,但他射出的只是一枚普通的羽箭,不是随逐星一同赠予他的七枚箭之一,那样的大杀器,他自然不会败家到随意使用。
他这般果断迅捷的动作反而将柳清雪吓了一跳。她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封剑北认出她的时候,她也认出了封剑北。她料想是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的主意,一时竟也来了兴趣。
“噌”地一声,陈烨所赠的剑在柳清雪手中第一次出鞘,剑身如融入到风雪弥漫的空气里,在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直接将羽箭拦腰斩断。
柳滨远回头的瞬间就看清了,来的哪里是敌袭,而是一年来毫无影讯的柳清雪。他不禁很是懊恼自己居然对姐姐动手,正要弃弓和姐姐上演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却见柳清雪举着剑,从马背上跃起,正向自己刺下!
柳滨远一时慌了神,连忙就要后退,却被封剑北轻轻踹了一脚。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么?”封剑北骂道。
柳滨远无可奈何,于是只得抽出腰间的剑迎了上去。
金属相接之声从风雪之中响起,跟随柳滨远的两百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不明就里的以为是敌人,迅速向柳滨远方向靠拢。封剑北适时地上前将他们拦下,但柳滨远和柳清雪在此之前,已然交手了数个回合。
两人都使的是风扬雪霁,轻快灵动,两柄剑相接只有“叮叮”的清脆声响。这倒是出乎柳清雪的意料,在她印象里,柳滨远骑马射箭十分在行,论剑法,却是连寻常弟子都比不上的。她本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却不料他竟然真的能跟上自己的节奏。
有点意思!柳清雪挽出两道剑花,将柳滨远逼得连连后退,趁着他慌乱地横剑后退之际,柳清雪猛然突进,剑尖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出,正落在柳滨远剑身的中段,柳滨远却如被刺中一般,手臂用不上力,几乎连剑也拿不住。
他拼命抓紧剑柄,身子一边向后倒去,手中却借势挥剑从下往上挑起,一式风扬雪霁中的“落堂雪”流畅地施展出。这一招出乎柳清雪的意料,她将手中的剑横过来,沿着柳滨远的剑身划下,也顺势压制着他的剑势。两人的剑一上一下,一时都难得寸进。柳清雪借着这个间隙,忽地向柳滨远欺近。
“啪”地一声响,柳清雪的左手在柳滨远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两人迅速分开,相隔五六部的距离站定。萧滢儿看热闹一般嬉笑着连连拍手,像是在笑柳滨远出糗。
“哎,这么久没见,姐倒是一点也不想见到我啰?”柳滨远无奈地挠了挠他,归剑入鞘,然后愤愤地瞪了封剑北一眼:“师父故意的吧!我可是全力拉弓,伤到姐姐怎么办!”
“她要是这么轻易被你伤到,应该也不会让你爹如此头疼。”封剑北双手环抱,一身素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朝着柳清雪微微点头。柳滨远很是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还是满脸的笑意。
柳清雪向封剑北拱手行礼,然后才转向柳滨远,微微笑道:“你小子倒是好运气,听你说的,似乎已经是封前辈的徒弟了?剑法倒是很有长进。”
柳滨远从小可没有什么事情获得过柳清雪的夸奖,他嘻嘻笑着,不免有些得意。
萧滢儿忽然好奇地凑近,打量着柳清雪,笑着问:“这姐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