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喊杀震天,楼上,清冷寂静。
心晴夜总会二楼一间办公室,一个中年男子凝身负手立于窗前,大背头,面皮白净,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如果不是额角那一道狰狞疤痕影响了整体的话,怕是所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个纵横商海的儒商只是,他眸中却闪烁着一丝悲凉。
那是穷途末路时才会有的近乎绝望的悲凉。
没错就是儒商。
这个中年男子相貌虽然不怎么出色,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韵,那是一种气质,是岁月中积淀下来的东西,大浪淘沙,剩下的,就是许多闪闪发亮的金子了。
这个中年男子,便是陈逵,天狼帮掌门人,一个纵横京华市黑道数载而不倒的人。
比下不比上,他,还是个很成功的人,难道不是么
陈逵凝望着窗外的一切,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夜色凄寒,外面黑的可怕,没有人烟,没有指路的明灯,一如他的前路,黑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其实,路就在脚下只不过,却通向地狱
惹到了暗黑议会头上,还有活路么
陈逵知道自己的路,他不迷茫,提起战刀,现在就冲下楼去,在生命尽头极尽升华一战,就是他的路
可惜他不愿冲下去,也不敢冲下去
这事儿,放在二十年前,他敢那个时候的他,血气方刚,是一头初生的牛犊子,就算是一头老虎冲上来,也会选择悍不畏死的一战
男儿一世,就当活的轰轰烈烈,就算是注定了要死,也要战死在前进路上,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死去,难道不是么
这个道理,陈逵懂,可他就是没勇气
人啊都是这样,当一无所有的时候,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可这富贵荣华一旦享受的久了,曾经的雄心壮志和一身肝胆也就被美酒女人消耗的差不多了,因为他享受了人生的滋味,知道那是多么美好,知道留着这一条命还能爽很久很久,可比冰冷的地狱好多了
陈逵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一生的经历如电光石火之间闪过心头。
二十岁,他一无所有,不过是从大山里走出的一个小犊子而已,身上就带着八百块钱,那还是他妈省吃俭用的攒了一年多才攒下的,没有经历过贫穷的人,怎能知道那八百块钱来得有多艰难家徒四壁,穷的除了能吃饱再啥也结余不下来了,要想攒点儿钱,只能勒着裤腰带饿着肚子攒,一分一分的攒,一毛一毛的攒有多艰难,可以想象么
拿着这八百块,他走出了大山,在这令人恐惧的都市里闯荡。
那个时候的他,有着一个穷人所有的缺点,比如别人给他一个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因为没见过那么多钱,也不知道那究竟有多大的购买力
像是一个孤魂野鬼般在这个京华市里游荡着,做过工地上的小工子,也做过饭店的服务员,当过保安,几乎什么都干过
可惜他还是养不活自己同样干服务员,人家城里的孩子知道怎么去和人沟通,知道怎么去献媚,也知道什么叫做礼貌可他不懂因为,他就是一个野孩子,一个大山里长大的野孩子,他知道的只是碰上狼群的时候要亮出手里的铁锹和金属打造的东西,碰上单个的野猪,比碰上黑熊瞎子更危险
每个月的工资,到最后被扣的就剩下三四百块
残酷,磨掉了身上的所有憨厚,无法生存之下,他不得不审视自己,可看了一圈后,发现自己没文化,没家教,除了裤裆里那玩意儿比百分之八十男人大许多以外,再无突出之处于是,他去做了鸭子。可惜,长的不怎么样,没人选他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明白了那些贵妇的渴求她们,希望的不就是有个强壮的男人把她们摁倒狠狠的干么
于是,他开始改变,每次在那些贵妇挑选人的时候,他都会脱得一丝不挂站出来是的,他不要脸了,活都活不下去了,要那块面皮子有什么用穷山恶水赋予了他一副强壮的身体,而他裤裆里那只体型很大的鸟,也确实让那些贵妇眼前一亮。
他终于有生意了那一次,他学会了许多,他明白,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永远都不能让别人彻底把自己看透,那样也就离死不远了,就像他一样,让人看透他只是个山野之民后,差点儿饿死
他也学会把自己好的一面展露出来了。
有了点钱后,他开始带一批小姐,成了鸡头。
慢慢的,小姐变成了小弟,他开始混迹在街头了。
拼刀子玩命,赚钱,他的一生似乎开始精彩了起来
三十岁的时候,他建立的天狼帮,整日与人血战,直到坐上京华市黑道第一把交椅。
四十岁的时候,他当了李家的走狗,人生也开始精彩了,草过明星,玩过大家闺秀,每次他都喜欢射那些女人脸上,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满脸都他的浆糊,像条狗一样狼狈,他很有征服感和成就感。
他把自己那个还在村里因为有点儿姿色,所以让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山民甚至愿意掏出三十块来干上一炮的妹妹接到了京华,然后,她妹妹有了丈夫,再然后,有了孩子
日子,美满了起来,难道不是么
他的心,也开始骄傲了起来,他的妹妹,也开始跋扈了起来。
取祸之道
果然他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陈逵轻声一叹,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就像从前死在他手上的敌人一般,他也有死在别人手上的一天
只是可惜了这一生了,还有许多东西没来得及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