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一样!领头的一口牙都要咬碎!
今日来闹事,除了这几个领头的,其他人多为被迷惑、被怂恿才跟来市舶司的。这些人并不知海商密谋,有的是真想着为海商抱不平、与官府磋商政事而来的,有的是觉得有机可乘、要扬名养望而来的,更多的是觉他们声势浩大,纯属跟着看热闹。
这样的辩驳,时间、步骤、要说的话、怎样不漏痕迹的煽动他人情绪、什么时候带人冲击官署、什么时候有人被官员误杀,都是被预先精心安排过的,换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来出面,怎么可能替他们把该讲的话讲出来,怎么可能达到他们原本的目的?
沈栗不教他们开口,他们便失了先机!
果然,见领头几人陷于细作的嫌疑中,其余书生们便觉气短,老老实实将文章递上来:“大人,我龄州海商生活辛苦,听闻市舶司苛求无度,学生们不免义愤填膺,故此……”
这些人肯好好说话,沈栗便也恢复了温和态度:“你也说‘听闻’,那你等知道海商的实际情况吗?”
“海商们如今是勉强维持开支,甚至已饔飧不继,大人们再加盘剥,只恐龄州又要添许多饿殍了!”那领头的插言道。
“你等身上的嫌疑,待府衙并缁衣卫调查过后便很容易洗清,最多不过一两日而已。”沈栗平静道:“但在此之前,你等还敢在市舶司衙前大放厥词,试图挑唆闹事,本官就只好以煽动叛乱之罪将尔等立斩了。”
领头的看着沈栗漠然的脸,身上有冷汗徐徐出来。
他们蓄意闹事,这市舶司几个主官的根脚总是预先打听一二的。廖乐言早有败绩,自是不被放在眼中,于枕是纯粹的文官,纵然长于刀笔,真到了短兵相接时却难免畏首畏尾。若是他二人出口威胁,这几个大约还敢稍稍放肆,只有这位沈栗沈谦礼,市舶司三位主官中,只有这位是敢眼也不眨杀人的。
沈栗说要斩人,他们还就不敢不当回事。
倒不是说几个人中尽皆怕死的,他们原也安排了“无辜被害”的角色,但那得是混乱起来后被“失去理智”的官吏失手杀死的。此时沈栗预先给人安上了嫌疑,又出言警告过,那人再死也是白死,完全赖不着市舶司。
领头几个闷了,书生中还有为他们鼓劲的:“几位仁兄不必担忧,有我等为各位奔走,不过一二日内就可为各位证明身份,仁兄们再来参与此事也来得及,到时看这位大人有何话说。”
到时?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像这样意图冲击官府的事,要的就是教对方措手不及,自是越快越好,拖得久了,市舶司有了对策,效果便越加微弱。
市舶司衙前出了乱子,能不向州府要求派人来镇压吗?固然姜寒、乌庆与麻高义早有默契,能拖得一时不露面,可也不能总是不理,否则难免落个怠忽职守、处置不力之罪。
麻高义在人群中急的要死,他前几年也筹谋过叫书生到原运转司闹事,那时顺风顺水、并无不妥,因而如今他才想着再来第二次,谁知竟被沈栗轻而易举搅了局。
沈栗镇压了几个领头的,又与书生们搭腔:“你等说海商困苦,是亲眼所见?你们有自书院来的,应有出身海商的同窗,不妨仔细想想,他们的衣食住行可曾有困苦之状?不说别的,就是本官来龄州,往来见到的海商无不豪奢,吃穿用度堪比王侯,本官自谓出身侯门,相较起来也要自愧不如。他们还过不下去——”
沈栗冷笑一声:“本官才是饿殍呢!”
这些书生面面相觑,仔细回忆一番,嗫嚅道:“那几位同窗原是过得……好些,只是近来确实境况日下……”
“近来?市舶司要海商登记后?”沈栗不屑道:“市舶司可是还没向海商要一文钱呢!他们就困苦了?这困苦的也太早了些!”
随即向那领头的似笑非笑道:“市舶司还没开始‘盘剥’,海商们就没银子吃饭了,那银子去哪了?别是拿去支持湘王了吧?”
领头的气急败坏,他们自诩准备充分事事周全,偏碰上沈栗这个不按常理的。那匪夷所思的嫌疑看似荒唐胡闹,只要稍经调查就会不攻自破,但就是这露洞百出的嫌疑,就压得他们无法说话,只能任由沈栗继续胡言乱语下去。这场辩驳说来说去,早就脱离他们的安排,离题万里。
“行了。”沈栗抖抖书生们递上的文章,笑道:“本官已得知诸位的意见,诸位耐心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