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将领猛然扯下腰间钱囊,大声道:“这车饼子我买了,袍泽你速速归家准备,西域既然有大军入侵,朝堂肯定会立马调兵。”
他这话说的一点没错,因为这种事有旧例子可寻。只要红翎急使飞报战事,那么大唐兵部在当天之内就会下达征召令。
将领重重将钱囊塞进汉子手中,满脸肃重道:“钱不多,拿着回去给孩子。可惜本将属于左武卫守城之兵,京畿守卫者不能离开长安五十里。”
推车汉子将钱囊往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发足开始狂奔,口中哈哈大笑道:“小推车咱也不要了,劳烦将军赠给穷苦的人。俺得早早回家跟妻儿告个别,免得将来她们记不住我长啥模样。”
这话虽然伴随着哈哈大笑,然而寓意却让人很是心酸。守城将领黯然吐出一口气,忽然恶狠狠咬牙道:“战事战事,何时才能无战事……”
他话音还未落下,陡然见到远处又有尘土升腾,随后便听到蹄声隆隆而来,有人高声厉喝道:“吾乃红翎急使,速速让开城门。”
守城将领面色一怔,周围的百姓也面面相觑。众人只不过迟疑一下,远处那匹快马已然疯狂而来,他到达城门处猛然拔下背后红翎,仰天狂吼道:“红翎急报,剑南道吐蕃来袭。五十万大军踏入中原,已经攻破两座小县城。烧杀抢掠,尸横片野!”
哗——
城门口又是一片哗然,百姓们的脸色变得极其恐慌。
守城将领瞳孔猛缩,颤声道:“两处战事,竟然有两处战事!”
那红翎急使并不停顿,手持红翎一路狂奔入门,他口中不断发出高喝,城内行人顿时让开道路。
一刻之内,连续出现两个红翎急使,城门口百姓们已然没心思进城,许多人开始推着货物想要回家。
大唐又要打仗了,而且还是两个地方同时要打仗。西域很强,吐蕃更强,如果这两个地方的战事拦不住,那么很可能会像五年前的突厥人那样,异族的铁蹄肯定会踏进关陇。
当年渭水之盟虽然没有打起来,但是从草原到关陇沿路上的百姓却死了不少。所谓杀伐乃是国家事,死亡却出穷苦家。这些百姓不进城而选择回家,正是因为他们被各种各样的战事搞怕了。
守城将领黯然一叹,双目之中明显带着浓浓担忧。
偏偏就在这时,远处竟然又有蹄声传来,这一次是从西北方向而来,马蹄声似乎显得很是缓慢。
在场众人都是一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因为这匹马确实跑的很慢,所以到达很近之处众人才听到蹄声。
而众人之所以脸上变色,是因为骑马之人也是红翎急使。
和前面两个红翎急使不同,这个红翎急使浑身都是干枯的鲜血,他整个人伏在马背上死死抱住马颈,眼睛半眯半挣似乎在咬牙支撑。
守城将领猛然上前攥住对方战马的缰绳,然后奋力将奔跑的战马狠狠拽住,他口中急急大喝一声,炸雷般道:“袍泽,醒来”
红翎急使身躯一震,伏在马上勉强抬了抬头,当他看见拦马之人也是大唐战士,脸上顿时显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微弱道:“速速汇报陛下,西突厥大军入关。烧杀抢掠,尸横片野,侯君集大将军身陷重围,令我无论生死也要到达长安……”
一个长安的‘安’字没有说完,陡然喉咙里喷出一口污血,守城将领惊慌想抱他下马,然而伸出的手却僵硬停在了空中。
因为他愕然发现,这位红翎急使已然气息全无。
“我懆他姥姥的蛋……”守城将领仰天一声大吼,满脸都是悲愤之情。
都是大唐战士,相互都是同袍,眼睁睁看着一位战友死在自己面前,这种痛苦简直像是有刀子扎进他的心中。
然而再悲愤也不能忘记职责,他使劲擦了一把眼角热泪,忽然双手将红翎急使的尸体抱下战马,然后自己翻身上了战马,最后用手郑重握住那根红翎,口中大吼道:“吾乃红翎急使,西北有战事通报……”
手掌狠狠一击马背,纵马疯狂冲入城门。
战友虽死,但我未死,所以我骑上他的战马,所以我插上他的红翎,从长安城门到皇宫这一段路由我替他跑。
只要大唐还有一个战士活着,必然不会让军令断在途中。
这位守城将领满脸都是悲愤,眼角还有滚滚热泪在流,然而他自始至终不曾去擦一下眼泪,只是手掌不断击打胯下战马,口中大呼道:“吾乃红翎急使,西北有战事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