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宣队入驻学校之后,一开始,胡二奎也的确是像他自己所保证的那样做的。他完全遵照了陈德元的吩咐,毫无半点惹事生非的举动。并且他对于陈德元特别交代要关照的常显璋也是敬而远之,没有丝毫的打扰。
“煳嘎呗儿”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混个小头儿来这儿无非就图个滋润呗。工厂白给发工资,还没人指使他干活,能少点儿事儿还不好,傻子才愿意多事儿呢。
就这样,由于采取了无为而治的做法,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学校的状况一直井然有序。不仅胡二奎自己满意,学校的老师们满意,“校革委会”满意,就连陈德元也很满意。可谓是达到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胡二奎的想法就慢慢地变了。改变他的也不是别的,而是手中的权力。
因为别看胡二奎和跟他来的这几块料在煤厂里“不得烟儿抽”(京城俗语,从当年男性相聚互相散烟的习惯来引申,大家相处如没人给发烟,即为不受欢迎,混得不好之意),可当他们代表“组织”接过了学校全部的监督管理权之后,无论他们自己意识到与否,都已经成了一方的“小神仙”。
总之,对于胡二奎而言,“煳嘎呗儿”的外号再没人提了,他也变成了旁人口中的“胡队长”。且不说整个学校的师生和职工,就连“校革委会”那些当初的掌权者,又有哪一个人见他面不是笑脸相迎?
再加上有不少“思想要求上进”的人,和一些“身负历史问题”人又有求于他,对他更是俯首帖耳、加意逢迎。到了最后,别说烟酒糖茶这些礼物了,就连大馆子里整桌的酒席他们也没少吃喝。这小日子,简直过得赛神仙啊。
于是,在意气风发中,胡二奎的脑袋彻底扬了起来,每天的“大爷”劲儿都做得十足。这小子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胳膊上戴着红箍儿,手里拎着家伙什儿,晃晃悠悠的在学校里头逛荡。
只是和刚来的时候不同,他见到普通师生也再也没个笑脸,还自己美其名曰管这叫“维持领导威严”。要是喝了酒,那就更不了得了。他红扑扑的脸上,甚至会透出一股子杀气。把那些家里有问题的师生,都吓得像老鼠见着猫似的绕着他走。
其实说到底,这还是因为陈德元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煤厂的日常工作上,从来就没把学校这一块放在心上,也很少来干涉学校的管理工作,这才给了胡二奎作威作福的机会。
就这样,时间一长,头上没了“天”压着的“煳嘎呗儿”,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手里有权的好处,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内心就像吹气球一样快速地自我膨胀起来。
这人哪,往往在志得意满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欲望也会无止境的增加。胡二奎就是这样,这日子过得样样顺心吧,他就又开始产生不切实际的想头了。所谓温饱思(银)欲,这小子又开始做梦娶媳妇了。
有人说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快三十岁了还没成家,想结婚是正常需求啊,怎么能说不切实际呢?
嗨,这话分怎么说了。
要知道,可正是因为胡二奎自身有好吃懒做的不良习气,再加之他们家有心术不正的名声在外,所以才一直都没有人愿意把闺女许给他,这也是这小子一直都打着光棍的主要原因。
那么现在因为他当了工宣队长,不大不小也算个干部了,总算是有人愿意和他相亲了,如果这小子要是真能清楚自己是几斤几两,娶个条件差不多的媳妇踏踏实实过日子,那其实也是件切实的好事。
可他偏偏已经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连着见了两个姑娘,一个是副食店卖菜的,一个是公共汽车售票员。他却又是挑人家工作不好吧,又是挑人家胖、人家黑吧,反正他就没个满意的地方,倒把俩姑娘都给拒了。
说到这儿,又该有人该好奇了,说这小子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总不能要娶个天上的仙女吧?
嘿,这小子倒是没异想天开到那个地步。不过,离这个倒是也差不多了。别忘了胡二奎身在什么地方,那可是学校啊。教师这个职业可是男女比例差距最大的,刨去一些已婚的老师,半步桥小学里未婚的女教师可还有不老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