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
六爷跳了起来惊怒道,“别以为你练了岳师傅祖传的岳家枪法,手上又有一把力气,营里这些汉子都靠不近身边,可这些都是寻常人好不好,今天的那些甲士你都看到了,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够对付得了他们一群?”
“总管是谁?那是衡阳道的天,领万户衔掌襄阳路,手下亲卫头领都是百户,说话大声点整个衡阳道都要震一震,你能耐了,一个人就敢杀上门去报仇,我告诉你,别说报仇了,你就是多靠近一步都办不到。”
见到凌川不答话,六爷黑着脸说道,“也不怕你知道,今天那王公子可不姓王,那是王爷,泰永王,皇帝老爷的亲弟弟,身边跟着的那些那是朝廷最悍勇的怯薛军,那衣甲兵刃大马,还有那精气神,平时让人生畏的总管亲卫都成了样子货,不敢说以一当十,起码一个能对得了个,拿大弓那家伙看到没,要是没有猜错那绝对是神雕手,整个大元朝十个都找不出,五百步内说射你左眼就不会射中右眼,先别说你找不到得到人,就是找到了,拱卫周围的怯薛军让开给你过去,光是对着这张弓你能走得了几步?”
作为营头,六爷对于外界的消息还是非常灵通,活到这个年纪更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双方间的实力差距太大,再加上对朝廷本能的畏惧,即便是知道凌川手上功夫了得依然不认为他能有半点机会。
凌川默不作声,只是倔强的看着六爷。
“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别以为我在吓你,再说了,你义父虽然没有给你改姓,不过岳爷爷的枪法传了给你,你总不至于让它在你手上就断掉吧?”
六爷说得口干舌燥,硬的不行话锋一转把岳师傅抬了出来,见到凌川慢慢低下头心里松了口气,絮絮叨叨又劝了好一会,这才是拍拍他的肩头站起身来,“东西放在这里了,趁热赶紧吃掉,等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自己再多想想,岳师傅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他要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着让你白白去送死。”
出了窝棚回头看了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只感觉这一天叹的气比之前大半辈子的都要多得多,低声嘟囔道,“这该死的世道,老天爷不长眼啊。”
布帘落下,油灯火苗被风吹得趴伏下去几近熄灭,屋里光影好一阵晃动。
凌川坐在那里呆呆的低头看着双脚,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灯芯炸开一朵灯花,发出噼啪的声响,凌川眼珠子突然动了动,呆滞的目光转动移到了桌上,呆看了一会,站起身来,挪动僵硬的身子来到桌前坐下,拿起碗筷狼吞虎咽的解决掉已经冰冷的食物,抬手抹了抹嘴,来到床前掀开棉絮,从床板上捡起二三十枚铜钱揣进怀里,拿起把匕首,卷起裤腿绑在小腿上,站在屋子中间最后的看了一圈后吹灯出了窝棚。
匠户营寂静无声。
夜色深沉,劳累了一天的匠户早已经陷入梦乡。
凌川跪在坟前嘭嘭嘭磕了几个响头,捧了把黄土压实了,拂去木牌上尘土,猛地起身就走。
营区里一片漆黑,就只有营门前挂着的两盏气死风灯随着风晃个不停,往外散发着弱弱的光芒,紧闭的大门旁,角房里鼾声如雷,两个营卫正呼呼大睡。
凌川也不往那边去,摸黑回到窝棚转到后面,蹲下去轻轻地将两块栅板挪开,侧身钻出去后回过身来将栅板恢复原位,一头钻进几十步外的树林。
摸着黑在丛林里绕行一段,避开营区大门从前方转出,顺着营区外的小路高一脚低一脚走出去好几里,等看到外面的官道,凌川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弯腰摸摸腿上绑着的匕首,大步如飞的往远处奔去。
初春的午夜很是阴冷,头顶上乌云密布见不到半点月光,寒风呼啸,周围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乱晃,凌川裹紧了棉袄往前疾行,顶着风走了一阵后身上逐渐热了起来,头上身上都开始往外冒热气。
匠户营距离襄阳城大约十几里远,三更出门,外面风大天黑,等看到襄阳城影子的时候已经是四更有多,城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几个门官打着呵欠无精打采的检视着进出的人货,不时伸出手,从那些商队菜贩手上接过铜钱或是散碎银两。
离得队伍还有十几丈远,凌川曲腿弯腰缩颈低头,人一下矮了一尺,嘴里哈着气跺着脚,抱着双手顺着人群往前,快到城门时,见到一架牛车晃晃悠悠,车上载着高高的货物,凌川脚步一转就到了车后,伸手推着后厢挡板,头埋在双臂之间,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着周围动静,身体紧绷做好了准备,一旦被查验路引就暴起闯入城里。
不多一会牛车嘎吱响着终于是来到了城门前,门官却没多看,伸手接过赶车老汉递上来的一小把铜钱后,对牛车只是随意扫了眼就没再看,转头和同伴随意的闲聊起来,完全没有理睬后面推车的凌川。
等到走出门洞,凌川吐了口气,推着车往前又走了几米,偷偷回头见到门官没有往这边看,飞快的收了手几步闪到一旁,装作路人的模样慢慢往城里走去。
门洞前张着几家食摊,凌川摸摸怀里的铜钱,随意选了家面摊走过去,寻了个空桌坐下。
“来碗阳春面。”
客人不多,店家手脚麻利,不多一会阳春面就送上了桌。
匆匆经过的路人闻香停下了脚步,转眼几张桌子坐了个七七八八,两个中年男子说着话来到摊前,见到就剩下凌川这一桌还有两个空位,其余都只有单座,迟疑一下还是坐了过去,要了面后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