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尚书!”
兄弟俩异口同声答道,他们似乎瞧见了巨大的希望,脸上泛起佛僧本不该有的红色。
武媚动不得身子,手指却点着床榻,似乎倾诉着愤怒,可有显得又穷无力:
“好啊,是啊,武三思,武三思,却是一位好侄儿啊!你们口口声声说道明堂之焚无关大云经,朕还不糊涂,那就说明你们知道其中缘由,也是你们弄走了大云经,如此有恃无恐,就不怕朕拿掉你们的脑袋吗?还有,你二人口口声声说道是薛怀义的弟子,可是鞍前马后竟然没有朕这边了解他,他为了正解大云经,不惜以性命为代价,这样的忠良绝不会信口雌黄,哪怕心中却有此意,也绝不会陈明出来,万事都会交由朕来定夺……”
她像是要怒喝几句,可是胸部起伏之下还是粗喘着中止。
“陛下!”五郎发现被圣帝窥透,惊得面色蜡黄,“传侄不传儿,确出师父之口,只是武尚书之选乃是小僧之见啊。”
“胡说!”武媚已经用整个手掌拍打床榻,“朕的侄儿之中,不就是他武三思最有出息吗?你们回去告诉他,死了这心思吧,再前一步就会遭受灭门之灾!”
六十年的从朝以及大云经的渲染,武媚拥有无人能比的智慧,她当即断定眼前和尚的话全是谎言。
可是对方是亲侄,她下不得手。
若是铲除掉武三思,武氏一族顷刻之间就会湮灭,那也是她的血亲。
可是,武三思却下得去手!
他于十年前潜派五郎六郎盗取真本大云经,试图以此威胁武媚让位,不过被薛怀义付之一炬,陪同下来的是天堂明堂的倒塌和薛怀义的性命;如今,眼见姑母病危,迫不及待出手,令两位逆僧谎称薛怀义遗言而面见圣帝,花言巧语哄骗武媚。
不成,则胁迫!
五郎与六郎见圣帝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不答应,立即原形毕露,慌慌张张奔向殿壁,猛然抽出宝剑,几近跄踉地向前走几步,恐吓道:
“陛下,恕弟子草莽,今日,陛下必须颁布圣诏,传位于武尚书,否则……”
“否则什么?”武媚丝毫不见惊慌,“难道你们要用高宗皇帝的圣剑来斩杀朕吗?那要问问,高宗同不同意,宝剑答不答应!”
───羽林军大殿,李多祚摆手拦住校尉的话,吹胡子瞪眼问道:
“他说什么?”
校尉没想到将军这么大反应,下意识后退一步,照实而答:“那位公子称,方才赶入宫中的两位白马寺弟子恐是有诈,要将军,将军……”
天下除了圣帝没有人敢吩咐李多祚,何况是一位平民,校尉不敢再说,极力审辨着李多祚的脸色。
“混账!快说!”
“那人要将军马上赶往陛下的长生殿探查一二,依末将看,恐怕是大惊小怪……”
“闭嘴!”李多祚再次打断校尉的话,“那位公子相貌如何?”
校尉仿佛拿住了要害,立即兴奋而答:“倒是英俊些个,不过年岁尚轻,所以末将以为定非薛将军的师父,看上去与薛将军……”
啪!
李多祚掌手赏给校尉一个大耳光。
看人,不是这么看的。
“走!快去长生殿!”他震声吼道。
殿内的几个朝官发现羽林大将军如此暴怒,也是纷纷起身,小跑着跟随李多祚等人奔往长生殿。
李多祚宁可确信那是薛怀义的师父,也不再耽搁半分,而且根据校尉的陈诉,那极有可能就是其人。
校尉发现将军果真动身,赶忙招呼禁卫随在身后。
五郎与六郎终于发现,前方病榻上倒卧的不像是一位八十老太,还是叱咤风云的圣帝,可是眼下之局已经无法退出;也终于发现,出家之人更不能贪图甚多,还是空空为好,他们彼此对视,同时抬起似有千钧的宝剑,像是盗贼对官府发出最后通牒:
“陛下如果不答应,我们便是死路一条!”
武媚毫不动摇,微微道出一句:“那你们便去死吧……”
“那我们便杀了你!”
五郎六郎双双咆哮一声,彻底失去佛僧的气象,瞬间变成两个疯子,抬着长剑走向武媚,如果不能如愿以偿,势必玉石同焚。
咣!
长生殿门推开。
第一个步入殿内的是李多祚!
他突然发现前面两个光头把持着什么走向那道幔帘,那还了得,普天之下除了上官婉儿谁敢靠近,他都没那个福分,若是触动了帘帐,当是死罪。
“站住!”
李多祚也是咆哮一声。
随后起身冲过去。
即使五郎六郎已经走近床榻,甚至举起宝剑,对于李多祚来说,救驾也是绰绰有余。
他巨目圆睁,踏步近前,忽然惊恐地发现光头前面还有更亮的东西:
竟然是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