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p>
“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吕德成起身。</p>
“后会有期。”宋初一起身相送。</p>
目送吕德成出去,宋初一端起酒樽,垂眸盯着一圈圈微微荡起的酒液,目光微寒。</p>
“寍丫,你去请谷京,让他抽空去找我,我有事问他。”宋初一道。</p>
“喏。”寍丫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雅间。</p>
前段时日,宋初一一直忙于攻打巴蜀之事,回到咸阳又一直在养眼疾,今日方觉得手头能用之人不少,但心腹之人实在屈指可数。</p>
自从闵迟背叛的那日开始,宋初一对人的戒备心就变的更强了,对人性的多疑似乎已经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甚至对于一直谦卑的坚和寍丫都无法全然放心,所以才会用赐予氏的方法绑住他们。</p>
然而,只有两个心腹之人是不够的,宋初一还需要更多人效忠于自己,因此她需要克服“背叛”给她落下的病根。</p>
“诸位!”楼下有人扬声道。</p>
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向台上看去。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素袍士子站在台上,面膛黝黑,高鼻薄唇,鼻下人中处须着短髭,脸颊凹陷,使得颧骨显得很高。那袍子颜色泛旧,衣袖领口诸多地方也已经破损,但鬓发整齐,举止大方。</p>
“在下魏国士子徐长宁,今日前来,欲论秦得巴蜀之祸!”徐长宁朗声道。</p>
此言一出,整个酒馆中哗然。</p>
“徐先生说来听听!”立刻有人道。</p>
徐长宁微微一笑,道,“在下曾亲至巴蜀,深知巴蜀之民乃是蛮族异类,想令其屈服,必动用武力,然秦国兵力有定数,倘若在巴蜀驻以重兵,秦何以拒魏、赵、韩、楚等诸国?倘若诸国趁机攻打,秦也不过徒有和楚相抗的版图,兵力却连韩国都比不上!因此,在下才说秦得巴蜀,实乃祸事!”</p>
这番道理,也不是只有徐长宁一个人懂,只是他第一个站在公众场合提出来罢了,况他说的简洁明了,有理有据,很容易令人信服。</p>
雅间内,甄瑜悄悄看了宋初一的反应,见她浑然未听见一般,不禁问了一句,“先生可同意他这说法?”</p>
甄瑜这些日子虽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再加上之前从甄峻那里听来消息,她隐隐明白,攻打巴蜀这件事情与宋初一有莫大关系。</p>
“吃饭被噎着,你还吃不成?”宋初一说着,目光却透过窗子望向大街,盯着吕德成和另外一个年轻人。</p>
远远看着,那年轻人竟是比吕德成高出大半头,体型匀称。宋初一只看了一个侧面,模糊中只能看见模样似乎生的不错。</p>
想来,那就是所谓的“故人”了。</p>
“秦平巴蜀桀纣之乱不错,但若有人主张吞并巴蜀,实在不切实际!”徐长宁铿锵有力的道。</p>
“秦国本就是平巴蜀之乱!何曾说过要吞并巴蜀?”有人不满道。</p>
徐长宁哈哈一笑,“阁下莫说笑话,列国纷争,哪一个不是争的土地人民?平桀纣乱相,不过是个好听的说辞罢了!在下既然诚心论时政,又何必披着那层虚伪的皮?!”</p>
外面吕德成二人已经走远,宋初一收回眼神,恰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禁莞尔。</p>
“先生笑什么?这位徐先生说的不对吗?”甄瑜倒是觉得很是犀利,很有道理。</p>
“非也。”宋初一笑道,“对于不对有待考量,我不过是笑这徐先生真挚的可爱。”</p>
这世上之所以明白人少,并非是真的都糊涂,而是大多数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p>
“我不明白。”甄瑜蹙眉道。</p>
“很多真相都是血淋淋,懂有懂的好处,不懂有不懂得好。”宋初一道。如果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还是糊涂些好。</p>
“彩!”</p>
楼下轰然喝彩,想来是徐长宁又说了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学术言论。</p>
宋初一向甄瑜招了招手,与她耳语了几句。</p>
“这……”甄瑜紧张的看着她。</p>
宋初一鼓励的点点头,“机会稍纵即逝,你读书,难道只是为了闺房娱乐不成?”</p>
这样直接的话,让甄瑜涨红脸,心中不服,起身领着婢女便走了出去。</p>
宋初一呵呵一笑,小姑娘真是经不起激将。</p>
“这位先生请留步,我有话想请教先生。”外面响起甄瑜清泠泠的声音。</p>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正要走下台的徐长宁抬头顺着声音向二楼看过来,大堂中许多人也都好奇的抬头。</p>
甄瑜与徐长宁的目光相对,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