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文晓荼还是那身七成新衣裙——烟粉色浣花缎琵琶袖对襟袄子，配一条竹叶暗纹褶裙，面上覆着一方轻容纱，只露出一双黑白明澈的星眸，并一双秀致淡雅的蛾眉，狄髻上一整套金灿灿的首饰，看上去倒是颇能撑几分门面，但其实只是鎏金的。</p>
皇帝明昭照旧端坐在书案前，板着一张不近人情的黑脸。</p>
“嫔妾……特来谢恩，谢皇上赏赐。”文晓荼离着一丈远便止住了脚步，盈盈福了福身子。</p>
明昭矜贵地抬了抬眼皮，“除了谢恩，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这会子补上记档还来得及。</p>
文晓荼懵了几秒钟，我难道还得说点儿啥吧？不是说好了，谢个恩也就是了。</p>
“嫔妾不大明白皇上的意思……”文晓荼柔柔讷讷。</p>
明昭脸色冷了几分，跟朕装糊涂？</p>
“既如此，便退下吧！”明昭声音带着几许寒意。</p>
文晓荼：怎么回事？我难道又说错了啥？</p>
唉，伴君如伴虎，还真是一点都不假。</p>
文晓荼再度福了福身子，“是，嫔妾告退。”</p>
心下腹诽，难不成……皇帝的意思，是想说昨晚敬事房没记档的事儿？？</p>
不会吧，昨晚不是已经都说好了么。</p>
何况本来就没侍寝啊。</p>
真是搞不懂这只黑脸皇帝脑子里在想什么。</p>
心里嘟囔着，文晓荼走出了圣安殿，红果碧心连忙上来搀扶，主仆三人自西门出乾安宫，照旧沿着来时的路往北宫而去。</p>
只不过，来的时候，她舒舒服服悠悠哉哉坐着敬事房的春恩轿，回去的时候，就只能用这双蹄子走回去了。</p>
大早晨，腹中饥馑，文晓荼瞄着红果手里拎着的食盒——里头装着今早皇帝赏赐的点心，早知道就该先垫吧一下五脏庙……</p>
朝阳东升之时，也才堪堪抵达了太涵池畔，好远啊……</p>
正在此时，忽见前头水榭的美人靠上坐着一位衣着鲜艳、妆容华美的女子，细细一瞧，可不正是余美人么！</p>
真是冤家路窄。</p>
位高一级压死人，文晓荼也只得福了福身子，“余美人金安。”</p>
余美人忽的花枝乱颤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娇媚中透着尖酸：“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昨儿去乾安宫侍寝的温才人啊！”</p>
说着，余美人忙拿手上的芍药团扇遮了遮唇角，“不过倒是奇怪得紧，敬事房那边怎么没有给温才人记上一笔？”说着，那娇艳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诮。</p>
消息还真有够灵通的。</p>
红果碧心脸蛋俱已紫胀，文晓荼倒是眉眼淡淡。</p>
“美人若是好奇，可以等您侍寝的时候，亲口问问皇上。”文晓荼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p>
余美人狠狠啐了一口，“呸！我若蒙幸，岂会浪费时间跟皇上问你？！哼，我看呐，定是天黑，皇上没看清，才翻错了牌子！”</p>
文晓荼无语凝噎，天再黑，圣安殿也不缺蜡烛，狗皇帝眼睛也没瞎，亏得这余美人竟能给出这般理由。</p>
文晓荼都忍不住笑了：“是啊，嫔妾侍寝的绿头牌都是按照位份高低排列，我的绿头牌想必与美人的紧挨着。说不准，皇上其实昨晚是想翻美人你的牌子呢。”</p>
听了这话，余美人瞬间心花怒放，抚鬓弄姿，搔首扬眉，笑得花枝乱颤，“你虽容颜丑陋了些，不过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