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把火扑灭！”陈永钦慌慌张张地用湿棉被拍打着冒出火苗的烽燧木门，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四下防火，“还有那些缝隙，快拿东西堵住，别让毒烟进来！”</p>
炙热的火舌烘烤着烽燧，里面的温度陡升，加上呛人的浓烟，所有的人都涕泪横流，酷热难当。“把衣物浸湿，捂住口鼻！”李天郎率先这么做，其余人也跟着照做，“风向西北，一会火就会向下风蔓延，那时就好办了，大家伙无论如何要撑住这一时半刻！”</p>
“烧吧，烧吧，烧死这些该死的唐狗！”贺逻施那杰望着烈焰腾腾的烽燧，恶狠狠地诅咒着，“让他们的灵魂和黑烟一起第二十五章 老卒•烽火(3)升入腾格里！”</p>
最先冲入院子的大都是贺逻施那杰的附离，因此损失也最重，连伤带亡，折了十来个。浑身还冒着烟的马贼们拼命地扯掉自己的衣裳，没有着火的同伴则帮忙扑打火焰，用沙子压灭衣服上的火苗。中箭的人发出阵阵哀鸣，当箭镞被拔除时，才骤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号。不过贺逻施那杰并不关心自己部属的狼狈万状，他一直紧盯着火中的烽燧，急于想知道里面唐人的下场。</p>
“好了，这下好了，唐狗们自寻死路，也用不着我们动手了。”亥罗达干捋着胡子满意地说，“这样的大火，恐怕他们都被煮熟了！”</p>
“是啊，总算给首领报仇了，呵呵……。”另一个梅录咄也松了口气，他是最强烈反对在此久留的人。</p>
贺逻施那杰没有理会两人，他已经发现大火正向下风处扩展。没有继续焚烧烽燧，这就是说，唐人很有可能还活着！他猛抽坐骑一鞭。策马绕向上风头，意yù仔细察看。</p>
对贺逻施那杰表现出的第二十五章 老卒•烽火(3)不敬。不仅咄，连亥罗达干也皱紧了眉头，要不是看在贺逻施雍虞闾的份上，rǔ臭未干的贺逻施那杰有什么资格在他们两个老梅录面前颐指气使！</p>
烧得焦黑地土墙和篱笆还在冒烟，时断时续的火苗还在扑腾。外表有些崩裂的烽燧，似乎看不出还有生命地迹象。贺逻施那杰再走近些，黑漆漆的地烽燧了无声息，他回头冲后面招手，示意部属跟上，一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p>
飕飕飕！羽箭破空的声音！</p>
暴露在火光中的贺逻施那杰连人带马中了五箭！</p>
战马回首踉跄两步，扑地瘫倒！</p>
惊慌赶至的附离们在皮盾掩护下扶起了主子，将他拖进了黑暗中。来自烽燧的冷箭立刻停止了，唐人显然不想浪费宝贵地箭矢。</p>
拔出shè中肩胛的箭镞时，贺逻施那杰没有吭一声。只是牙齿咬得格格响。不杀这几个唐人，我贺逻施那杰誓不为人！</p>
看来是shè中了那个马贼头领。对方的进攻停止了。但危境依然。从shè孔里可以看到黑夜里游离的火把，马贼们依旧将烽燧团团围住。</p>
狭窄的烽燧里热气腾腾。空间里满是呛人的烟味，十一个人的汗臭、嘴臭、脚臭混杂在一起，弄得整个烽燧粘乎乎的。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庆幸，在人数悬殊地情况下，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火攻到底挡住了马贼的第一击。</p>
“烽帅，箭不多了，这援兵……”郑大威擦着额头上地汗珠，“呆会贼子要是再冲上来……。”</p>
“还想冲出去求援兵？”李天郎慢慢地蹲坐在地，将包扎伤口的布条松了松，鲜血立刻沁了出来，他用牙齿咬住布头，重新扎紧。如果不时时活血，伤口失血久了就会坏死。“罗君望，屈思宾，你二人盯住贼子动向！”李天郎看着叫道地两人拿了弓箭站在了最高地shè孔边，小心地想外张望，“这个时候，冲得出去么？就算冲得出去，往那里求援兵？七里堡？那里已失陷了，只有六十里外的西界屯烽燧，那里能来援几人？大不了禀报沙城守捉，待沙城派兵，这里早就化为齑粉了……。”</p>
一干人等尽皆沉默，李天郎说地，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p>
那我们就在这里干守着么？那不是白白送死吗？为什么不趁黑夜偷偷遁之？我们已经尽力杀敌了，丢弃一个没用的烽燧又有什么，难道非要用几条xìng命来换这座已经半废的烽燧么？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放弃逃走的意思，但谁也不敢带头说这个话，于是最终将目光又集中在李天郎身上，难道李烽帅就一点也不怕死么？</p>
“赵伍那，还有多少水，分给众位弟兄一些，”李天郎没有丝毫弃逃的意思，他知道几个部下一直就有此意，也知道郑大威主动请缨去讨救兵不过是为自己逃命找一条理由，他不能让一个人走，只要走一个人，剩下的人就会无心死战。.,16．.他顾忌的倒不是脱逃弃守之责就足以令所有人掉脑袋，而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要是稍露此意，军心立散，十一个人在人多势众的马贼面前将丧失最后的战斗意志，迟早成为刀下之鬼！李天郎不怕死，但他怕死得窝囊，大唐皇室贵胄，不能象一条狗一样被人杀死，再被人随意埋葬，被人轻易地忘掉……。“不，我那里还有一坛酒，是上次商队贿赂某家的龙膏酒，把它开了，大家一起喝！”</p>
烽燧里很快荡起了龙膏酒的香气，十一个人就着一个葫芦瓢喝得非常狼狈，酒水也喝得很浪费，每个人胸前都被酒水打湿。烽燧里年纪最小的屈思宾也憋着劲猛喝了两口，喝完伸长舌头哈哈地呼气。要是往rì，大家一定会笑他，但是今天没有人能够笑得出，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饮酒了。“没有援兵，只有靠我们自己，嘿嘿。”李天郎喷着酒气说，“出去死得更快，嘿嘿。你们想出去送死还是在这里面固守？固守这里也许也是死，但至少可以在死前多杀几个贼子垫背。古人云：置于死地而后生，如今情势，要想活命，惟决死一战也！就象方才那样，贼子人数虽多。不也一样被我们杀退了么！”</p>
“可是箭矢已所剩不多，硫磺也仅剩一坛，再也引不了大火，再说，能烧的几乎都烧光了……。”赵伍那猛地灌下一口酒，顺手将瓢递给上面凝神了望的罗君望。</p>
“烽燧依然坚固，他们没有攻坚器械，只要守住门，他们想攻进来也没那么容易！”李天郎环视众人。眼中露出慑人的凶光，“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直到自己躺下！无论如何要守到天亮，那时贼子自会退去！”</p>
“不是说没有援兵么！”郑大威打个酒嗝。“贼子怎的会退？”</p>
“如此大火。再怎地也传出数十里外，守捉不会不知。”李天郎沉声说道，“天亮后，大批商队也会络绎而至，贼子自会忌惮，如若不退，必有凶险……。”</p>
“烽帅！……”话音未落，罗君望带着满脸的箭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和他一起跌落的，还有半瓢龙膏酒，晶亮地酒液在二十只紧缩的瞳孔里飞溅！</p>
马贼们发起了第二次攻击！</p>
这是烽燧里第一个死去地人，罗君望被利箭shè得稀烂的脸使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烽燧里骤然死一般宁静，外面，是马贼们冲锋的呐喊。</p>
充满异味的烽燧里又骤然弥漫出另一种刺鼻的气息-----血腥气！</p>
“别发愣了！要活命就cāo家伙上啊！”李天郎地怒吼象炸雷，将所有人轰得东倒西歪，“谁也不可后退，违者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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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豁过来的人顾不上尸骨未冷的罗君望，疯一样冲向各自的位置，向冲锋的马贼拼命放箭。</p>
这次的进攻，是由亥罗达干亲自指挥的，他没有象年轻气盛的贺逻施那杰那样冒冒失失地硬冲，而是安排shè雕者五人一组压制烽燧的shè孔，然后集中所有地盾牌掩护jīng兵突进烽燧，用撞槌、铁镢挖刨被火烤干而崩裂的烽燧，企图一举捣毁烽燧。此举虽然慢，但却稳妥有效，而且大大减少折损。一旦失去烽燧，里面的几个唐人不过是待宰地羊！虽然他们靠火攻击退了第一次进攻，显示了足够的智慧和胆识，但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嘭！嘭！”</p>
“哗啦，哗啦！”</p>
烽燧开始颤抖，盾牌遮成地护墙下，马贼们地号子声越来越高亢，烽燧的木门终于碎裂了。一群急不可待地弓箭手一拥而上，向漆黑的破洞里shè去急促的箭雨，在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下，可以依稀看见门后面堆满了横七竖八的数桩和其它杂物。</p>
“勇士们，再加把劲啊，马上就能凿穿啦！”亥罗达干在亲随簇拥下在不远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沿着门边的墙壁用力凿啊！”这样下去，唐人肯定支持不了多久，他们越来越无力的箭矢已经说明了这点。“刀手们，亮出你们的利刃，准备冲锋吧！”</p>
“烽帅，烽帅！”陈永钦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正在拼命搬运石马槽的李天郎回头一看，陈永钦胸前插满了箭，“烽帅，烽帅，”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身体也随之瘫倒，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瞪得铜铃般大。抱着头蜷缩在杂物后面的曹忠敏声嘶力竭地狂叫，一簇簇利箭从门口残缺的破洞里掠过他的头顶，shè得对面的墙梭梭响。</p>
门口实在危机！</p>
“罗弘节！索凤朝！把这马槽搬到烽顶去，绑在绞盘上！”李天郎冲下楼梯，一脚踢向惊恐发狂的曹忠敏，“拿好你的弓，往外shè啊！再挡住他们片刻！左德本，你下来，守住门</p>
“我等降了，我等降了！”</p>
烽燧里所有的人都大惊失s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