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承云的奶奶正在将叠好的黄纸,丢入燃烧的金属桶中,看到孙子来了便赶紧起身。老人家虽年过古稀,但依然健康,只是这老伴刚走,脸上藏不住的伤心难过表露无遗。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牵住了承云和香兰的手,就像小时候带着两个捣蛋鬼出去买玩具的场景,又再次显现,只是此时此刻少了一双手的牵引,无需言语,悲伤就像一把剪刀在每个人的心里切割着,钩心地疼。
“来,陪奶奶一起给你爷爷烧点路上用的钱,你爷爷这一辈子除了喝点儿也没别的爱好了,多烧点让他在那头不愁没酒喝。”
“奶奶,爷爷这一生就是想得太开,我依稀记得前年的饭桌上,他对我说只要活到80这辈子足够了,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听他的话。其实他如果注重一下身体90问题都不大吧!有时候性格决定了命运,我还想等自己不忙了和他老人家再聚聚再侃侃而谈。”
“傻孩子,就你爷爷这倔脾气,管住了他的酒,那就是要了他的命,人生就是这样你想两全往往总是缺憾的,你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一年奶奶知道都是你一个人照顾着公司。不过我看兰儿在你身边帮衬着你就放心了,兰儿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抓紧了,别耽误了。”
“奶奶,我听着呢,承云要是对我不好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您。”香兰将叠好的黄纸递给了承云。
“奶奶,香兰这么好,我肯定捆着她紧紧的。爷爷在那头也安心,我们一切都好。”此刻承云的内心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整齐的一家人团聚了,这种家族的温暖和安逸,甚至让他都要忘记自己是一个战斗在一线的战士,他只是那个还在校园里的段承云,不是“老八股”也不是要为兄弟双亲复仇的“追风”。烧过纸钱,承云又走到了爷爷的遗照前,点上了一炷香,看着爷爷的照片,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承云,我会陪着你的。”香兰牵住了承云的手,五指缠绵着传递着她的爱意。
折腾了一整天,段家的人总算送走了最后一拨前来祭奠的客人。其实这次段承云也想尽可能和父母聊一下,这一年有太多的困惑和不解,对于以后的路因为孙行父母的死亡,以及老陈的背叛,还有白虎的出现,他变得多少有点迷茫。只是爷爷的去世让他暂时忘记了这一切,但静下来这些思绪千头万绪涌入脑海,他不得不想也不得不问问父母。
“爸妈,我”刚想开口,段木博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他知道承云要问什么,但不方便。“儿子,我们去爷爷的书房看看爷爷的旧物收拾收拾吧。”
“承云,妈妈带香兰去买点夜宵,今天家里不烧东西了,你们都还没吃晚饭呢。”
“好的,阿姨,又可以吃上浙州的小吃了,浙州的小吃比兴海市的好吃多了,我们去逛会儿多买点吃的。”香兰也很知道,这一年她的内心也有点疑惑,不过更多的是承云的家事她不想过问,又何苦增加承云的烦恼。
父子二人来到了书房,爷爷的书房比起承云父亲的更加的传统,桌上还是这几天的报纸,墙壁上还有一台电视机,爷爷平时就喜欢在书房里,看看报纸看看电视,当然还有少不了的酒杯酒瓶。“这间房我用设备刷过了,没有监听监控,承云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疑问,我们好好说吧,不过组织给我的时间不多,明天办完出殡我和你母亲就得离开了。”
“好,父亲,我也不矫情了,为什么这一年事情结束了还不让我们见面,为什么会是老陈,‘白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好,承云我只能说我能说的,你明白吗?”
“行,您就说您能说的,剩下的我自己琢磨。”
段木博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不能见面是组织不让,至于原因我也在思考。这个和老陈的事也有关系,我能告诉你的是,老陈我不信他是叛徒。其次,‘白虎’这个人我加入组织以来,也只是听老陈提过,既然他能让你见到他,说明他很信任你。当然反过来考虑,他也在试探你。”
“既然您认为老陈绝对不是叛徒,那‘青龙’里真正的叛徒却还未出现,那么此刻我们都是危险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解释是这个叛徒在想尽办法阻止我们见面,或者说把你们当成对付我的筹码?父亲如果这样,那这次机会你们就更不能离开了。有什么问题我来和‘白虎’沟通。起码我得确保我家人的安全。”
“承云,别冲动,我知道你担心我们,但是现在敌我不明,如果我们自己先有破绽反而容易陷入敌人的圈套。你现在是青龙的追风,也是兴铖和米瑞克这两家大企业的老板,这一明一暗的身份,谁都不敢轻视你。但你自己绝对不能公开和组织对抗,这样才会让你深陷被动。”
“可是,您和母亲的自由,还有一旦这个叛徒想做点什么,我却不能保护你们,我作为儿子还在这些干嘛。”承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以前他没能力保护父母,此刻他还是没有,他不想就这样被人操控命运,他要反抗。
“承云,你要明白,你是老八股的追风,你的背后是兴海市的安危,既然我们接受了自己的使命,我们就要履行我们的职责,哪怕这份职业是百年孤独。我和你母亲已经很满足了,但也不希望你一时冲动做傻事,我们会照顾好自己,我们把希望寄托于你,还有孙行的父母还有这一路牺牲的其他战友都需要你抽丝剥茧理出头绪,就像你之前战胜了各种黑暗和邪恶。如果组织出现了问题,那你更应该冷静去解决。”
说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他不能在这里和承云呆太久。“承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记住我的话,冷静思考,老陈绝不是叛徒。
“那!”承云刚想说点什么,段木博便起身离开了书房,留下了承云一人思考。段木博当清楚这里一定有问题,不然他不会被告知不能和段承云单独接触,虽然不知道会被以什么方式监控,但他相信这个家里除了老爷子的书房一定有监听设备。只是老爷子走后,这间房就被奶奶锁了起来。到家后他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间房并没有被切开的痕迹。段木博隐隐的感觉,这一切又是一次针对他们,针对兴海市的困局。如今又只能寄托于年轻的承云,能够解开谜团,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至于组织老陈的事,孙行父母的事,他不是愚蠢的追随者,他也怀疑青龙早就被风铃侵蚀了。
留在屋内的承云,闭上了双眼回顾了父亲刚刚说的一切。“好吧,那就让我从头再来一次,所幸的是这次我比以前更加强大了。父亲说的百年孤独,我可不希望真的如字面意思那样。《百年孤独》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的一篇长篇小说,20世纪重要的经典文学作品,讲述的正是几代人传奇故事。父亲这么一提他倒是记得家里的书房里还放着一本精装本,或许有时间他可以再看看。
离开了房间,看到父亲已经在爷爷的卧室陪着奶奶看着长香,这个夜晚这根长香就是爷爷在人世间最后的记忆,不能熄灭不能断。人生无论走到哪里,都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回归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