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把这群大唐新贵们拾掇的精精神神朝觐天子，吏部没少费心思，早几天前就商借了这座放置杂物的偏殿，没日没夜地干了好几天，终于敢在酬功宴前建起了这座沐浴所。亏得未雨绸缪做了准备，否则这么一大帮子军官一下马就哄进宫来，还不得着心死？</p>
殿前的院子里左手边一溜摆开了六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站着三个小吏。十八个人由一位司官统领，负责给新任大唐的官员们发放官服和鱼符。</p>
领了官服和鱼符的大唐新贵们则排着长队，挨个儿走进偏殿沐浴更衣。</p>
踏入大殿迎面一溜排开十六口大缸，缸里贮满热水，缸的旁边则放着三个矮几，第一个矮几上摞着厚厚的一叠麻白布毛巾，第二个矮几摆着一只竹篾筐，里面放着擦洗身体的皂把，第三个矮几则放在一只陶罐，里面装着的是皂角液。</p>
沐浴者先在门口从小吏手里领一个布口袋，脱掉衣衫，把旧衫放进口袋，然后在小吏奉来的纸条上画上自己的名号，会写字的写下名字，不会写字的画一个自己能认得的符号，画完画押后，小吏当面把布口袋封好口，将纸条贴在封口上，交由专人看管。</p>
因为时间紧迫，每个人的洗簌时间都控制在半盏茶之内。洗簌完毕，右小吏领着来到偏殿一角，由专门的梳头太监帮着穿衣梳发。</p>
收拾停妥的新贵官员步出偏殿，到西墙下临时搭建的芦席棚里，围着几张胡桌喝茶。每凑够二十人，就由两名太监领着赶往举行宴会的大殿。</p>
百十号人进进出出，竟是秩序井然。</p>
李煦心里默然，瞧这架势倒是有点大唐皇宫的风范了，看起来刚才的混乱只是假象，大唐官员的组织性纪律性还是蛮不错的嘛。</p>
领了官服，李煦进入偏殿，洗澡、洗头、沾青盐刷牙，伍分钟搞定，捧着新领的官服，热气腾腾地朝殿角两个梳头太监走去。</p>
太监，嗨，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李煦心里有些莫名地激动。</p>
《葵花宝典》、《吸功大法》、《化骨绵掌》、刘喜、海大富、曹少钦……</p>
李煦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p>
“这位上官这边请。”一个圆脸小太监低声说道，腰弓的像只河虾。</p>
看他年纪不过十三四的样子，身量未足还像个儿童，站在他身边的同伴比他略大一点，眉清目秀的一张长脸上挤着浅浅的笑容，给人一种温顺听话的感觉。</p>
“哦，两位公公请了。”李煦赶忙收摄其心思，随口说道。</p>
两个太监顿时就是一愣，对视了一眼，腰就弯的更狠了。</p>
长脸小太监柔声说道：“折杀奴婢了。”</p>
声音依然轻的像蚊蚋哼哼，神态则似乎比刚才更恭敬。</p>
李煦心中不觉有些感慨，唐朝中后期宦官势力崛起，插手朝政，后世论及此段历史，总不免要咬牙切齿痛骂一番，把无尽的脏水都泼在这些没根的半截人身上。</p>
久而久之，唐代中后期的太监几乎成了阴险、狡诈、贪婪、残暴的代名词。李煦在前世就是这种印象，对待太监问题上也免不了口诛笔伐，慷慨激昂一番。</p>
但当他真正面对两个活生生的太监时，早先的那些成见突然烟消云散。太监也是人，并不是丧失人性的怪物，此其一。其二，远的不说，就眼前这两个太监来说，看起来还是蛮顺眼的嘛，知情识趣，挺懂礼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