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林从一堆土坷垃中钻出来，大口的吐着口鼻中的泥沙。他拼命摇晃着脑袋，确认自己还活着。
他当兵两年了，从前也跟着部队镇压过反叛者，但那不过是去乡间搜捕天地会之类，真正的战争他其实并没有经历过。
工事是昨天晚上才草草修筑好的，其实那不过是两道浅浅的战壕，在某些长官们认为重要的地方，又加了些沙袋，如此而已。
天刚一亮，革命党的进攻就开始了，先是一阵不算很密集的排炮，大约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的样子，接着便是步兵的试探性冲锋。说起来那些驻防八旗与巡抚大人的绿营兵真是不堪一击。炮声刚一响，八旗兵就开始往后跑了，那些大爷平时玩鸟斗蛐蛐各个都是行家里手，他们人人都有两把枪，磨得锃亮的那是吸食鸦片的大烟枪，至于打仗用的步枪就不是很像样子了，还能找的到枪的就算是不错了，斑驳的锈迹让人看了心寒，也不晓得还能不能打出子弹来，更过分的是有些人的枪不知道在哪了，有的大约已经换了大烟抽了吧，对了，他们的枪可都是真正的德国毛瑟呀。巡抚大人的绿营兵似乎要好了一些，直到革命党上了刺刀开始冲锋，他们才开始往后跑，与八旗兵相比，也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地关系。
八旗兵与绿营兵在防御上没有贡献。逃跑时却几乎冲散了第九镇的防线，有的人也想跟着向后跑，好在后面还站着宪兵和督战队，才没有生溃散的现象。革命党这边的军官大约是个生手，面对这样的大好形式，多少有些不知所错，他还在犹豫，趁着这个当口。第九镇的防线重新稳固了下来。
革命党的步兵冲锋打得不怎么坚决，后来也不过是动了几次小规模地进攻，但他们的炮兵打得却非常凶。起初，第九镇的炮兵还不断的还击，那是法兰西产的七十五毫米山炮，射快。火力猛，但是与对方的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很快地，第九镇的火力被压了下去，在后来就只能听见革命党的炮声了。
“对方的火力这么猛，用的是德国的克虏伯炮吧。”一个士兵嘴里念叨着，在赵德林认识的士兵中，他算是见过大市面的。
对于赵德林来说，到南方来也好几年了，他甚至还学会了几句洋泾英语。但他对洋人确切的了解并没有比在老家时高明多少，他甚至不知道法国与法兰西是同一个国家。他有时还有点儿自以为是的认为法兰西大约是一个法国人地名字，至于说法兰西的大炮为什么没有克虏大爷地厉害。他就不知道不知道了。
又是一炮弹落下了。赵德林回头看了一眼，孙秀才的半截身子被炸没了。不知怎地，他心中浮出一丝喜悦。他和孙秀才当然没有仇，在队伍里，也就是孙秀才等有数的几个跟他还算谈得来，换句还说，他们是朋友。连赵德林自己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喜悦，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一炮打中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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