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雅疆,看着那已经放弃抗争的猎物,聊无兴趣。死志既萌,那肯定不够好吃了。
它缓步走近任平生身边,长长的口鼻一拱;少年蹲坐不稳,蜷曲倒地,仍是一动不动,反正就赖着装死。
雅疆的口鼻,从他脸侧蹭到腿边,张开大口,准备从腿上最丰满的部位,再撕下一片嫩肉。
眼看右腿不保,任平生仍是不动。
张开的大嘴,迅猛往下凑着,两排利齿,开始咬合……
“喀嚓”一声脆响,它咬中了……一块边角尖利的扁形石块!
一个猎人拼命的时候,永远别忽略他的手段和速度。更何况,人之将死,爆发出来的潜力,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再怎么可怕,在绝对悬殊的实力面前,任平生能做到的,也是仅此而已:随翻身坐起之势,腿脚横摆,避开一击,同时手中的石块递出,塞在了雅疆口中。
猝不及防,雅疆被石块震得牙根发麻。任你再生猛的活物,口腔喉舌,历来都是脆弱之处。所以它现在,被尖利的碎石割得满口鲜血。
老子就是要让你吃也吃不痛快!
任平生觉得十分过瘾。在雅疆狂吐石屑的当口,他已经站立起来,走到那把入地的铁剑旁边,躬下身体,双脚蹬地,双手抓紧剑柄,奋力一拔。
剑柄仍是纹丝不动。两条受伤的手臂,剧痛之下,力量早已远不如平时。
拔剑不是掷石,可以取巧。
但任平生不肯放弃,双手随着身体摇摆,奋力摇动剑柄。有剑在手,拼起命来,才会更有意思。除非,雅疆盛怒之下,一口火焰喷出,把自己烧死。
它显然不会这么做,因为它是神兽,比人更通灵性,也比人更有傲气。
他摇了好几下,双臂伤口的剧痛,直透入骨,骨头酸楚不已。
雅疆却已经吐尽了口中的碎石,缓步走来。它两眼喷火,显得极其愤怒。那柱子搬的腿脚每踏一步,地面都是一阵震颤。
铁剑,又松了一点。哪怕只是错觉,少年也不免心中一喜。
“嗷……呜……”雅疆嗷叫,大口张开——这一口,咬向任平生的右手。
“呀……啊……”少年嘶吼,臂膀和脖子上青筋毕露。
任平生知道势已不可逆,伤残已不可免。这妖兽的速度,太快了!自己诡计已经用尽,对方有备而来,无论如何是避不开的。
只有拔出铁剑,顺势送入对方口中。
然而,铁剑不出!
眼看,手臂就要没入巨兽口中。
“呜……喔喔喔……呜……”
这是什么啸声?——来自雅疆身后的密林,震得林中树叶,簌簌落下!
雅疆倏然回头,两条粗壮的前脚一蹬,庞大的身躯,竟如甩鞭一般迅捷横摆过去,对着啸声传来的树林。
任平生死里逃生,狠劲一泄,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他双眼死死盯着密林方向,因为他跟雅疆一样,很关心哪个暂时救了自己一命的家伙,到底是谁。
莫不是跟雅疆争食来的?
垂死之人一旦有了生机,便要加倍的惊疑不定;总想确认那一线生机,不是镜花水月。
只听得草树纷折的声音,不断传来,声势浩大。雅疆双眼死死盯着哪个方向,四脚半曲,蓄势待发。
一个模糊的白影,如小山般从林中缓缓行来,踏断一路草树;像个人,又不像人。
那白影的个头,起码比这头雅疆,还大了两倍!
西岭白猿!
经常随那男人去西岭打猎的任平生,不可能不知道西岭白猿。整片平原的人,都知道西岭白猿。那是个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每一代人,都有关于西岭白猿的传说,说的,都是同一头白猿。
人们入山,一旦闻到西岭白猿的声息,或者看到它巨大的足迹,一定要立即回头,远远避开。
所以,整片平原之中,几十村寨,便只有思安寨任强一个猎人。做那种跟白猿争食的营生,你一定会觉得其实饿死也是一种福气。
白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走近雅疆身前。白猿长长的嘴唇外翻着,“喔喔”啸叫两声,举起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对着雅疆当头抓下。
那掌指之上,五支长长的指甲,如同五把尖利的短剑,黑暗之中,泛着莹白的光泽。
这一把被它抓到,雅疆那颗硕大的脑袋,非抓出五个直透颅骨的窟窿不可。
雅疆不敢力抗,身体横滑出去,如同魅影。然而这却是雅疆以退为进的打法,闪开一击之后,它随即四脚一蹬,卷起一阵狂风飞上半空,往白猿脖颈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