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因为那条跨洲驿道的开凿,加上各地的山上仙家和俗世豪门,纷纷到两州边界置业买地,大兴土木,所以白竹垌往西这一带的旷野中,即便有村落无数,却人丁寥落。青壮年一般都外出挣钱去了。像做物业掮客这个行当的,在那落马城,以及城郊驿道沿线的村镇中,就多达几百上千人。
当然这种营生,不是人人能做,但只要肯卖力气,都可以在那些大兴土木的地方,某得一份不错的收入。
所以任平生在旷野上一路飞掠,鲜见人影。二十多里的路程,片刻即至。
平原的边缘先是有一带连绵丘陵凸起,再往后的山头,依次拔高。那座巍峨高耸的主峰,其实是一山多峰;山体回环曲折,其中多有险崖,远远可见崖间好几处黑黢黢的洞口,有云烟自洞中升腾。
整座山,就有了如玉带环腰般的云山气象。
那应该就是人们耳熟能详,却又人人敬而远之的二祖山了。不远,从平原边缘的丘陵登高,翻过三四座山头就到。
才翻了两三座丘陵山头,峭立一处山岗,眼前的景象,就让任平生有些恍惚。
远处那连绵数百里的界山皑皑雪岭,如一道大地屋脊,横亘于西边天地间。就是那雪山,稍稍远了点,要不然,任平生会怀疑眼前只隔了一道山涧的这座二祖峰,其实就是那不归山上的天堂岭了。
如今在天堂岭上,开辟了归望宗祖师堂的常一问和荀真他们,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这些人,一个个的,在我任平生回山之前,可千万要长命百岁啊。
原本抱着只是看看的心思,竟就此坚定下来。管你这座二祖山中,藏着什么妖邪古怪,我任平生,拿定了。
在正式交易之前,任平生本不想惊动那姚姓山主;所以尽管低坡的田地和那山居的破旧屋子,一目了然,他仍是绕道上山了。
更何况,山上根本没有道路。连采药伐木的小径都没有。
可见山主平时,根本不会往山上走。
也难怪,凡夫俗子,住在山下,遭的罪已经殃及子孙万代,何苦还要到山上去,犯那不知何方神圣的忌讳。
随峰回路转的山势一路行去,那高高矮矮的峰顶,总算可以数清楚了;一共五座,逐级拔高。任平生徐徐而行,过了四座峰顶,眼前便只剩下那座巍巍入云的最高峰了。
任平生并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飞身掠行;便如同寻幽探胜的文人雅士一般,走得十分细致小心。
一路上甚至偶尔出手轻拂,将那些随山风汹涌扑来的团团雾气打碎,不让湿气沾身。
那些被打碎的雾气,也只是悠然飘远,看似风随山转,吹走了烟雾。
但数次之后,整座山上的那道道玉带云烟,开始随风翻飞,如浪潮汹涌,骚动不安起来。
任平生暗暗冷笑一声,熟视无睹,徐徐迈步往哪峰顶走去。
再往前,他就要钻入一团翻涌不定的玉带云雾中。只见那团云烟遮掩之处,有古树参天,苍苍郁郁,生机煞气,都尤其浓烈。而那团云雾,对其中的气机流转,遮掩得严严实实。饶是任平生精通望气术,对那云雾中的境况,仍是看得模模糊糊,不知有何古怪。
反正不着急,任平生干脆就地坐下歇息,解下背上的剑匣,置于身前。
其实自从过了山脚那片天地,他就已经发现,一直有个中年汉子远远跟着自己。那汉子步履轻盈,登山攀崖如履平地,所以任平生只要不施展修为,他都可以一路跟着,却始终未曾现身
相见。
自从羊角丫小姑娘上山之后,施玉清的日子,开始过得很有意思起来。给陈杳传授剑术的事,是任平生离开之前交代过的,必须他施玉清亲自出马。至于对剑喂招,则可以让伍春芒代劳。
这种不着痕迹的特别交代,施玉清当然听得懂。可以的意思,那就是必须让伍春芒与她有更多的机会切磋对练了。
年轻人嘛,打是亲骂是爱,多打几架,就总会打出些意外来。
更何况,施玉清对那灵性十足的小姑娘,很喜欢。
其实任平生另有一层用意,施玉清自己都没想到的。这套太极拳,是施玉清根据个人修行感悟首创,又经过两人一起推衍参详完善,并创出剑术。两人练的,是同一套拳剑,但无论修炼的根基,还是后期的领悟,施玉清于任平生,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子。
施玉清以道法为准绳,从正常的角度来说,更高。任平生以剑道为根本,而且他的剑道,并不是那剑修练气士的剑道,那么按理说就是纯粹的武道根基了。
只不过悲天剑道,到底是不是俗世武道,任平生至今也说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是十分清楚的,就是悲天剑道的气魄,太过强横逆天,并不适合女子。所以自己的这位女弟子,让施玉清帮忙夯实其太极功力的根底,任平生更加放心。
当然,不管是说漏了嘴,还是情不自禁,若是施玉清在教拳教剑之际,还能夹杂些道法感悟,那就是意外之喜了。只不过这种涉及宗派秘传的东西,任平生不会强人所难。
但他也曾对侯尚山与谢留二人郑重其事交代清楚,施玉清教剑教拳,二人不得旁听,更不要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