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黑暗被推开一般,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看到一个矩形的空间在焕发着光芒。
比撕裂玻璃还有刺耳数万倍的叫喊声响起,由于光线进去了这片无尽的黑暗,廷治身周的东西都暴露了形状。
他们被光明折磨得撕心裂肺、鬼哭狼嚎,朝着光源发出惨叫,张牙舞爪的,并且一个劲地遮住眼睛,光线一旦进入他们的眼睛那么它们就会变成瞎子。
廷治微微活动身躯,但继而他露出一抹苦笑,因为他全身上下都覆满了透明的身躯,虽然此前由于一直在噩梦中所以没察觉到,但事实上这群怨灵皆是死死地抓住廷治的身体,死活不让他动弹。
这些都是罪人,可悲的罪人,就算变成了活死人、就算肉体早已随着岁月化成飞灰,他们的灵魂依旧被困在这无间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一眼望去,这个异空间里塞满了透明的身躯,皆是用透明的双手蒙住眼睛,因为照射到阳光而发出惨叫声。
他苦闷地笑了一声,看着他们丑陋可悲的姿态,廷治感觉自己似乎看到自己的未来。
在离廷治所在的平面还要高上二十多米的光源处,有一只绣着火焰图案的黑鞋进入了他的视野。
尚未见到来者的真容,他便已推敲出来者的身份,他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陆续发出骨头响动的声音。
他的眼神顿时一沉,说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闻言,来访者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提了提他手里拴着酒壶的草绳,将手肘撑着门垣,俯视着廷治说道“我来地狱的深处与你共饮一杯了。”
廷治缄口不语,但一双透着锋芒地眼睛却在紧跟着他。
来访者露出如花儿绽放般的笑容,成对的束发金钗闪烁着金属光泽,一头光泽的颜色长发颇具精神的跃动着。
“你给的酒...你以为我有可能喝下去吗?”廷治冷言说道。
如果不是由于身处囹圄而身体疲劳无比的话,他还真想放声大笑,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曾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来取廷治的性命。
下毒、买通自己的下属、雇人暗杀、教唆兽群攻城趁机想要除掉自己又或者让袖里藏刀的美人诱惑自己等等。
这个男人无所不用其极到让人感到恶心的地步,虽然廷治如今被蔑称为逆臣,但他起码一生做事光明磊落、刚正不阿,而眼前这个男人是忠臣,但手段之毒辣让人心颤,是个能够笑着将刀捅入别人胸口的狠角色。
衡之不禁莞尔,晃悠了两下手里的酒壶,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已经不是敌人的我们两个可以成为一对不错的酒友吗?”
这次廷治再也忍不住了,嘴角弯起一抹笑容,继而笑声回响在这片异空间之内。
看见廷治豪迈地发出大笑,衡之的脸上也随之浮现笑意。
他的笑靥对不同的人会有两种意义,对伙伴那是让人心安的笑容,对敌人那就是修罗的阴寒笑容。
廷治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如何品味他的笑容,但起码...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比死要糟糕太多了,就算现在有修罗或者夜叉之类对他露出森寒的微笑也基本没差了。
“我还担心这二十六天、九千八百八十个梦会把你弄成疯子,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的话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说反话。
廷治停止了大笑,赤炎般的眼神投向了衡之,扬起了头,表情凝重地问道“那位王可还安泰?”
衡之的笑容丝毫未变,笑着说道“世晏在城中自然安泰,治世也是风调雨顺、四方皆服、百臣恭顺。”
无论如何衡之也不会将世晏如今不在城内的事情说给他听,衡之之前没有对白泽说谎,炎帝在炎氏族人心中的地位确实不可动摇。
至少在这个男人掌权之前,无论百姓、群臣还是士兵都对炎帝一脉俯首称臣、忠诚不二。
但情况有变...先帝和太后在太子十八岁之时便先后撒手人寰,之后十年的时间,朝中政治都由他一人执掌。
本来他在军中便凭借过人胆识、用兵如神以及赫赫战功在军中树立起了威信。
而那十年执掌政权的时光,让百臣皆以他为首,年轻的炎帝失去了对群臣的掌控。
国家最重要的三个阶层,官员以及士兵被他牢牢的握在手里,只有民众直到如今依旧保持着对王室的信赖。
如果说...这红炎国之国真的要抛开炎帝一脉来选择国家的领导者的话,那就当属诛火神将——炎廷治了。
为了防微杜渐,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世晏现在不在城中,否则他再轻举妄动的话,便会多添许多祸端。
“是吗?”廷治沉下脸说道。
“我也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他无奈地说道,旋即将他手中提着的那壶酒扔了下去。
酒落下来的时候,有许多怨灵想要伸去手去摸,它们没有精神,只有如单细胞生物一般的单纯反应能力,有人来了它们就会紧紧抓住他,有光他们就逃避,几乎只要有东西朝他们袭来,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缠住它。
但酒穿过了它们透明的肢体,酒壶穿过了它们的手心掉落在地面。
无间狱是一片相当奇怪的异空间,怨灵能够在这里触摸到拥有生命的东西,但却无法触摸酒壶这种无生命的东西。
事实上,有很多强者逃不出无间狱的原因之一便是这群会拼命拖拽生者的怨灵。
无数人死在这里,化为怨灵,怨灵有拖拽更多的人,让他们死在这里,死在这里的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逃出这里的可能性也越来越趋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