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在家呆了十多天后,思恋骤变成饥渴,催促着罗成炳和赵白云急急约赴桂林。这是他们毕业后第一次相聚。一见面,他俩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双双回到新七号,万分火急地相互解渴——又是一次三十多小时足不出门的厮磨,连续五次的剧烈运动,再创人类“后生可畏”之辉煌。此时,学校已放暑假,相对清静的校园,给他俩的欢娱带来了方便,也为他们的情感添上了几份清秋般的愁意,使他们更加珍惜这别后重逢的时光。他俩这次在桂林厮磨了近十天,陆陆续续见到许多有如不忍离巢而回顾的燕子般的同学。大家又见面了,彼此都是那么的兴奋、手舞足蹈,然后,无不例外地一起到凤北路大喝一顿;再一次说byebye时,均又平添了一份愁苦和赔上几滴眼泪。这是透支着他们往后几十年的学友情——他们绝大多数人从此失去一切联系,渺无音讯——除少数是客观因素影响外,更多的是他们主观上不想联系造成。罗、赵白天逛街、游山玩水,晚上回新七号过夜,还象在校时那样自由地出出入入,没有人会过问或干涉他们。他们有太多太多的心里话要说,有太多太多的激情需泄放。的确,“毕业”这个词,已从一个简单的概念,变成了一种亘横于他们之间的无情的时空障碍物,他们需要一个泄放的出口。他俩都想为刚过去的岁月补留点什么的,便一起到正阳路的一家照相馆,花了二百多元合拍了一套六张的组照。罗成炳身穿那套曾令吴桂芬想入非非的白衣服,赵白云穿上他送的生日礼物——一条深色的短牛仔裤和一件白色圆领短袖休闲衫,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做着各种造型。最后他们选了一张背靠背的底片,扩了一张80X50cm大的相片,选了另外二张扩成比16开纸稍大一点的。罗成炳带走最大的那张和所有底片,把其它的留给赵白云。拿着照片,罗成炳向赵白云发誓,不管以后变化如何,那怕是天塌下来了,都会好好地珍藏这些相片的,以此作为他俩爱情的佐证召告天下!
赵白云问罗成炳回家落户的事办得怎样,于是他把相关的情况告诉她。原来,回到雷州,罗成炳到公安局打听入户情况,被告知:学生户口必须等分配工作后,才能把户口落入工作单位的集体户中,在城区的“居民户”(指城镇户口)除外。罗成炳提出要求单独入户或寄落在别人家庭户时,又被告知:没此政策!理由是他在雷城没有家庭住址,又没有亲属关系户可寄,即使有,若按政策严格来说也是不许的。罗成炳作出最坏的打算,求出要把户口迁回老家,跟父母的在一起。又被告知:他家其他人的户口均是“农业户口”,两种不同性质的户口是不能混在一起。罗成炳问,如果这样过了有效期的话,怎么办?公安局这回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反催他快点到人事局办好工作手续再来入户。罗成炳当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无缘分配的自费生。他想若过期作废的话,别说什么城市居民户口了,连农业户口都没有了,岂不成了“黑人”?中国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那些执政者难道看不出这种户籍管理制度明显无法适应社会生活的需求吗?难道他们那些制定政策的人都是大笨蛋,或者他们在制定政策时都是闭门造车?可悲!几天后,阿空放假回来,罗成炳把这一切告诉他。阿空叫他别焦急,等他与他爸说说,让他爸给想个方法解决。有了阿空的仗义,罗成炳放心了。阿空的父亲也当面表态会想方法帮他。
罗成炳告诉赵白云,一时无能为力把她的户口迁到雷州。因为若想把户口迁过去,也非得帮她在雷州找份国家单位的工作不可,若想通过结婚的途径把户口迁过去,是不可能的,政策不允许;就算钻政策的空子能迁过去,也会颇费周折;现在他的问题需劳阿空的父亲出马,且还不知几时才能办妥。他劝赵白云暂时听父母的话,让父母帮她想方法把户口先留在桂林,后徒再议。赵白云不同意,她说既然迟早都要跟你了,又何必父母劳神且花钱去办这多余的事?不若先把它迁回邵东,等你有能力或说有机会了,再把它迁到你那儿去。罗成炳说:“我们应理性一点,从长计议。退一步来说,万一有一天你嫌弃我,不肯嫁给我了,怎么办?你回邵东干什么?桂林怎么说都会比你们邵东那个小县城强一亿倍。再说了,你回邵东一样要找一份国家单位工作才能落户,除非你家在县城有过硬的关系,否则花起钱来也不会比桂林少。”赵白云认同他一半的说法,对另一半的说法特别反感。她知道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回邵东未必会比在桂林方便;但难以接受他那句不负责的“万一有一天你嫌弃我,不肯嫁给我了,怎么办”的话,生气地说:“你现在还说什么瞎话嘛?三番五次了,老说这样的话。我不嫁给你,我嫁谁,你说?难道你想借口离开我……”罗成炳用嘴把她的话堵回去,一会儿,说:“好了,我的小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不要你呢?”然而,几天后,他俩又象从前那样二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起来,直到七月二十四日晚上九点罗成炳上火车回家前,还在火车站广场上吵了一下。
赵白云一回到她以前的宿舍,便迫不及待地给刚刚坐车离去的罗成炳写了一封信。
老罗:
祝你平安到家!曾发誓过在没有练好字之前不再写信给你,但这次为了我们间的相互理解和信任,我自食其言了。尽管有千言万语想对你说,但月台上,我又一次地看着你走,连句祝福的话都没有出口,每每只有在回校的路上才为君默默地祈祷。今宵送君,离愁更浓别恨更甚。知道吗,刚才我听从你的劝告不等你上车就离开;然而,当我刚下过道的阶梯时,不忍离去,偷偷地躲在护栏后看着你,几次想冲上去抱吻你,都被自己的泪水阻止了——怕你笑话。可是当看到最后一个上车的你消失于我的视线,继之火车缓缓而动时,我再也无法自制了。我泪水滂沱,顾不得别人笑话,冲上月台,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你的名字边追着火车奔跑……远去了,再也看不到火车的影子了,我才有气无力地回到校来。当时我多么希望火车能突然发生什么故障停下来,更恨自己为什么在送别时要伪装成毫不在乎的样子。难道是怕对方知道自己在意他、离不开他而丢了自己的面子,或会使他翘起尾巴?难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另一半而是别的男人吗?在自己的另一半面前还装什么?我恨自己、恨自己,恨死自己了!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你说:“我爱你!我需要你!你是我的港湾,你走了,我的心也空了,感觉自己好象成了一条孤独的可怜虫,再也没有在宿舍里等着劳累归来的我……改了吧,赵白云,一定要改掉这种臭脾气!等下次见面时,一定以一个崭新的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我的确是一对心贴心的冤家,分开时是那般的不舍和思恋,在一起时却又烽火连绵。为什么?追根到底,无非是因为我俩都很高傲、好强,本来作为女性,我确实应该温柔一点,不要那么躁劣。但作为男人的你,也应该大度一点才行。我不明白,你泡妞时那么懂得捕捉女孩子细微的心理,而得到手后,却成了个笨蛋,一点不懂了呢?其实女孩子最喜欢在自己男朋友面前撒娇,更希望男朋友能迁就一下她。然而,太遗憾了,你从不迁就我,总是一阵雷厉风行的大骂特骂臭骂,把我的火气给骂起来后,才又过来吻我、哄我。虽然我每每调整自己来适应你,但心中多多少少总有一股怨气……你为什么总要装傻卖疯,经常问一些不该问的一些问题?难道你真的还不懂我的心?你想想看,我凭什么要帮你洗这一年半的衣服?为什么要在去年的暑假里冒最大的危险来桂林陪你几天?凭什么要摧你去疗伤?凭什么经常送你上车、陪你去玉林?为什么经常感染着你的烦恼?为什么会因为你没钱办事而内疚?先生,我不但当你是我的男朋友还把你当成了我一生一世的男人我永远的老公我未来的全部。我已把我的全部希望都寄在了你的身上,希望你能成功,化贫为富。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家穷,因为我知道,穷,对于你来说,只是短暂性的现象,更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非但相信你有能力养家,甚至相信你能让我养尊处优……至于那天让你伤透心的话,纯粹是我的一句气头话。如果我真的这样认为,我还会与你在一起吗?你就那么的傻,把它当真。我爱你,同样也爱我的父母。虽然你压根儿就不在乎我能否帮你的忙,但见到你没钱办事而坐以待毙,而自己又爱莫能助,我无比内疚和遗憾!然而,我已经花了我父母那么多的钱,实在又不忍心为了你而骗他们的钱。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已违背了他们伤害了他们,我再也不能为了钱的事去伤害他们了。前天,我确实也是想豁出去,想偷偷到抗战路老乡那里拿钱给你回家办事,可惜拿不到,因为我的父母早已通知人家不给我钱了。你再怎么的满不在乎钱、不在乎我的想法,再怎么的笑我是自寻烦恼,但你别怀疑我是在演戏给你看……至于我的病,请你放心吧。据说,此炎症是成人女性,不,准确说是受过你们雄性污染过的女人,常有的妇科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吧,我一定会尊医嘱,不吃辣椒的。虽然在你的面前,我很想吃辣椒,但背着你时,我却很自觉的。因为你良苦之用心,太令我感动了!如果我再吃的话,病不能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希望你快点把户口落好,早点出去找份工作,安定下来。这样我就不怕找工作后又被炒鱿鱼什么的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飞到你的身边……最后,请你记住:不管以后的路多难走,你都不要退却!因为在远方有一位佳人在等着你早日娶她。她相信你总会有一天会大放光芒、大显耀的且会去娶她的。
信到这里完了。落款是“阿云 95.7.24.9:45”。信末,赵白云随信又附寄了一首她模仿而作的小诗,说这小诗最能表达她的心意。题目是《送行》,全文如下:你这一远去/象秋天南飞的雁子/来年还会归来吗//你这一远去/象离弦的箭/还会挂念着帮你飞奔的弦吗//古朴的校园里/我俩饱含个性的争扎/全都已随岁月飘去//但愿我们今天足下的小路/是一株结实的藤/能永远牵住你我的心。